第5章 金笼中(第2/2页)

她发现他总是如此,不论蛇虫袭击、遍体鳞伤、剧痛难忍,都冷然傲睨——从不低头,从不透露任何脆弱,也从不被撼动分毫。

魏玘挪走目光,道:“问。”

阿萝一怔,觉出他是在说今夜的提问。

唱曲前,她本已打过腹稿,要问大越的美食。但在此刻,新的困惑油然而生。

她道:“你在何处生活?”

魏玘正要翻书,听见这话,长指骤停。

他抬眸,注视她良久,又低首看书,道:“笼子里。”

阿萝眸光一震。

“你、你在……”

笼子里?这怎么可能?

她本是见他坚不可摧,才对他生活的地方心有好奇。可笼子是用于豢养家畜的工具,而他分明是活生生的人,怎会住在笼里?

魏玘没看阿萝,只道:“怎么,不信?”

他字句履冰,噙着薄淡的嘲弄,却盖不过阿萝的错愕,故而并未被她发觉。

她颦眉,举棋不定:“我……”

魏玘翻页,纸张沙沙,带出一声突兀的薄笑。

“是金笼。”他道。

“除我之外,还有一群庸碌之辈,竞相撕咬、啖食血肉。”

“我生来即在其中,无数双眼睛于暗处窥我,要我尸骨无存、片刻不得安宁。笼中薄情寡义,笼外虎视眈眈,唯有一人可登至笼顶……”

魏玘一顿,添道:“主宰万物。”

他绘声绘色,又轻描淡写,听得阿萝浑身发冷。

她难辨他话里真假,却觉心口闷堵,几是下意识跟上一句:“那你……能登顶吗?”

魏玘眼帘一低,不再回答。

阿萝明白,这话已被他视为第二个问题。

从前,他答她时相当简短,今夜说了这样多,已属实难得。

阿萝垂眸,闷不作声,十指攥了又松,埋头收拾起散落的针线,动作格外仓促。

很快,她站起身,逃也似的离开。

魏玘没有留她,只抬掌,将书籍扣往面上,蔽去流淌的月光。

身旁空落,冷寂如初。

魏玘沉默半晌,想起方才近乎明示的暗喻。

她应当听不懂吧——不曾涉世的小妖女,岂能明白逐鹿天下的含义。

那张惨白而灵秀的脸在眼前浮现。

魏玘勾唇,笑她纯稚近痴、确有几分有趣之处。

不过,纵然如此,他与她攀谈,更多只是为消磨时间。二人本无牵连,有云泥之别,更不必说他还有心夺嫡。待他回京,二人恐怕此生都不会再见。

他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她救过他,他自会有所奖赏。

但也仅此而已。

这时的阿萝,只像一张随风飘荡的白纸,极偶然地,擦过魏玘的身边。

……

次日,魏玘是被熏醒的。

血气扑鼻,尤其浓郁,自竹屋后来,刺得人鼻腔发紧。

周遭毫无异常。守卫仍在原处,地面也并无滴血、或是旁人闯入的痕迹。

他环视,本能地警惕,瞧见一缕炊烟,才终于松弛神经。

应是那小妖女在杀鸡备膳。

此前,魏玘曾看见阿萝喂养鸡羊,也记得她每日送来的热粥素得可怜——没有油水,水汤稀零,全是叶菜,远不如他平日最次的餐食。

他知道,她从不藏私,自己吃什么,就会为他送什么。

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她竟舍得开荤。

魏玘昨夜睡得不好,草草想了一遭,便靠回树上,再作歇息。

可他尚未入睡,又听足音响起。

有人徐徐接近,衣物窸窣,放下竹盘,点了点他的手臂。

魏玘掀目,瞧见一对水盈盈的眼眸。

阿萝倾身向他,眉黛微颦,小心地推来木碗。

鲜香之气扑鼻——那是一碗粥,面上铺满鸡肉,瞧着分量十足。

阿萝咬唇,很紧张:“你、你……”

“你多吃些,好不好?若吃不饱,我再做给你。我……我还有鸡。”

魏玘读出了她眸里的意味。

——她在同情他。

作者有话说:

魏2,有的是你真香的时候。

这两天临时调整更新时间,下一章明日(6.11)18点更,之后恢复每日12点更新,谢谢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