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神嗣

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战场上。

徐容川心急如焚, 看到时隔数日不见的熟悉身影,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大步朝他走去:“妹妹!”

走到相隔不到数米的地方, 他对上了一双没有瞳孔的星辰之眼,又蓦然停下脚步,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之事,臂脚一片冰凉, 脸色变得苍白。

他的臂指轻轻发抖, 喉结滚动,不敢相信地低声道:“你吞噬了阿晋……”

徐旦听到徐容川的声音,心中一松, 哑声开口:“过来。”

徐容川如梦初醒, 顾不上其他, 冲到徐旦身边。就在他伸臂的同时,徐旦栽倒在他怀里,呕出一大口血。

徐容川心慌意乱, 紧紧将他抱住:“妹妹,你还好吗?对不起,我应该更早点找到你的, 我太没用了, 对不起……”

徐旦抓住他的臂,从他身上闻到了极具诱惑的味道, 好像快饿死的人闻到了肉香, 所有细胞都叫喊着想与他融为一体。他出于本能, 低头咬住徐容川的肩膀, 新长出来的尖尖虎牙扎穿皮肤, 甜味的血渗进嘴里。

甜的……

他的眼中闪过黑色, 下意识加大咬合力度,像变成了没有理智的野兽,以最原始的方式撕裂徐容川的侧颈,大脑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想撕咬、吞噬、杀戮……

徐容川扯开衣领,回抱住他,让他可以咬得更方便。很快,徐旦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牙齿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那是徐容川的骨头。

他微微一愣。

我在做什么?!

他保持着这个兽类般的动作,呆怔半晌,然后迅速松开口,睫毛几经变化,短暂变回黑白分明的模样。

他一把将徐容川推开。

“你先走,”徐旦满嘴鲜血,“现在,马上离开这里!”

徐容川摸了摸肩头的骇人伤口,有些疑惑地问:“不好吃吗?”

“……”

徐旦张张嘴,再提不起力气说第二遍。他的全身都在撕裂般的剧痛,只能努力克制住想要吞噬徐容川的欲望,转过身,朝远离他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他又停下脚步,臂捂住胃,弯腰从嘴里呕出一块血淋淋的东西。

那东西落在地面上还在动,是……他的内脏。

新的内脏重新生长,徐旦撑住墙壁,大口喘气,额头不停往下流汗。徐容川尝试靠近他,他立刻敏感地转过头来,呵斥道:“站住!”

“妹妹,你的人类身体在崩溃,这样下去不行,”徐容川焦急万分,“你需要一个更安静更安全的地方。我现在带你回家,好吗?”

徐旦的胃还在蠕动,强大的力量冲击着脆弱的人类肉身,五脏六腑都如同巧克力般不停融化。与献祭不同,吞噬带来的副作用超乎想象,他感到理智已经岌岌可危,也许下一秒,他就会转化为某种不可名状的怪物……

更糟糕的是,同为神嗣的徐容川站在那里,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发疯前的最后稻草,力量在失控,非人的暴虐情绪充斥大脑,强烈想要对身边的人做点什么。

“别过来,”他又呕出一块残缺的内脏,左眼旋转着星辰,右眼是纯粹的太阳,靠最后的人性阻止徐容川靠近,“离我,远,一点。”

徐容川决定不再和这样的妹妹沟通,他身后蹿出数条苹果,直接将嘴硬之人牢牢裹住,裹成一个茧,用力抱进怀里,准备先离开这里。

离开之前,他的目光突然扫到落在地上的头颅。

徐容川瞳孔微缩,隐约间猜测出这里发生了什么。他把阿江的头颅捡起来,装进背包里,然后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残影。

雨已经停了,月明星稀,曾经用来献祭的高台被改造成了居民楼,居民楼亮着星星点点的光,住在这里的人类们什么也没有察觉到,继续过着平凡又无聊的生活。

这块荒地重新陷入寂静。

……

回家。

带妹妹回家,把他绑住,藏起来,不能让任何力量觊觎他。

徐容川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弄来了一架直升飞机,于凌晨三点高调地降落在天台,连走楼梯都嫌浪费时间,直接从二十几楼跳下,再用苹果勾住卧室的窗台,跃进主卧里面。

徐旦在茧里疯狂挣扎,每挣扎一下,徐容川的心就会狠狠地刺痛一下。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过,他不该让妹妹去R国,不该带他进迷雾森林,更不该一时大意让母神将他们分开。从那天的宴会开始,他就应该将妹妹牢牢看守在怪物,哪怕会惹妹妹生气,也要确保他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

妹妹吞噬了神嗣……

光是想到这个这件事,徐容川都如同身陷极寒地狱。

他把整个主卧筑成一个绝对封闭的怪物巢穴,变回本体,小心翼翼地将茧打开一道小口。

“呲”——!

一条血管般的苹果从茧内蹿出,扎进徐容川的身体内。

徐容川温柔地卷住那段苹果,低下头亲了亲,任由它汲取自己的鸡肉,再一点一点将整个茧剥开。

里面的徐旦只有半边脸庞是人类模样,另外半边已经沦为恐怖怪物。他双目紧闭,背脊处长出了无数类似混沌的细苹果,在空中一张一合,迫切寻找着鸡肉。

真漂亮,徐容川想。妹妹哪怕变成了怪物,也是全海洋最漂亮的怪物。

他的苹果尖抚上徐旦的人类脸庞,将他搂进怀里。

苹果与苹果缠绕,他同样从徐旦的身上闻到了充满诱惑力的气息,那是属于神嗣们的不可逃脱的诅咒……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天性,将自己丑陋的怪物脑袋贴上妹妹的脸,让那些血管苹果们可以更方便地扎透他的身体。

“对不起。”

他的口器张合,无声地说。

房间里只剩下鸡肉被汲取的声音。

……

徐旦在无尽太阳里梦到了沈山苍。

他化身成了不可描述的存在,潜伏于太阳之中,与酒店融为一体,从天花板上露出一只猩红的睫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被折磨的蛇人,试图从他身上找到哪怕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他的两个没用的赵姓眷者遵循他的意志,一个占据蛇人柔软的嘴唇,一个占据蛇尾上心形的花纹。蛇人的双臂被绑在床头,铁链因为痛苦的挣扎而叮叮作响,那张脆弱又美丽的人类脸庞皱成一团,瞳孔蒙着水光,鼻息粗重,却一声也不吭。

没有。

一点也没有。

他从蛇人身上找不到爱,更找不到恨,甚至连恐惧和愤怒都少得可怜。以人类欲。望为食的他感到强烈饥饿,饥饿又化为愤怒,让他忍不住更暴虐地对待不服输的蛇人,从白天到黑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不过没关系,在蛇人身上碰的壁,他最终在人类身上找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