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徐旦低头含住那道狰狞的伤口,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将不停往外涌的血舔完。他成为人的时间还不足月,仍保留许多属于兽类的习惯,此时反而显得比绝大数真正的人类更坦然真诚。

徐容川其实被舔得很痛,但没有出声阻止,很宽容地默许了这个行为,伸手把他乱糟糟的脸擦干净。

碰到睫毛的时候,徐旦眨了眨眼,湿漉漉的睫毛像把小刷子。

徐容川笑了笑。

很快,专门针对徐容川的意识投影消散完毕,露出这个房间本来的模样。他重新给枪上膛,将徐旦的领带扯下来,简单地裹住伤口。被徐旦舔完之后,他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

“你进房间之后是什么情景?”徐容川问。

徐旦仍盯着他的伤口看,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想什么,回答得心不在焉:“我看到了……也许是赵文。他跪在装饰奢华的房间里,表情狰狞,满脸痛苦,嘴里不停念着什么,大致意思是爸爸一直以来都太过偏心,连文铮都要给赵铮。然后,他划开自己的手腕,在地毯上用血画出六只重叠的无瞳之眼,跪倒在地,祈求‘主’将属于他的一切赐还给他。”

他又低下头,吹了吹被领带裹住的伤口,才继续道:“他的‘主’回应了他的祈求,他的肚子开始膨胀,有东西从里面破肚而出,裹着血膜,看不清是什么。赵文甚至还活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盯着我看,嘴里不断流出血涎,似乎对我很感兴趣……接着我便听到了哥哥开枪的声音。”

“你呢?你看到了什么?我从没见过你这样。”

徐容川没有回答,望着身前的繁复地毯,以及地毯中央的暗红色无瞳之眼。

“是这个吗?”他问。

徐旦终于肯把目光从伤口处挪开,顺着哥哥的视线,看向地毯。

所有意识投影消散之后,他们此刻正站在一间极尽豪华的总统套间。

不同于房间外破败恐怖的景象,这个套间被保养得很好,家具一尘不染,装修崭新奢侈,似乎一直有人住在这里,乍看好像又回到了混沌酒店。

唯一的诡异之处,便是眼前用血画在地毯上的六重无瞳之眼图纹。

这个图纹最初的出处已经很难考证,有人说来自马里亚纳海沟考察队,是从幸存的潜艇碎片里发现的图案;有人说它记载在某份出土的古籍,导致整个考古队丧命后悄悄流传开来;甚至有传言,图纹是被刻在陨石上,代表着某种外星文明的图腾从天而降。

国内对献祭图纹管控极严,一经发现,所有涉案人员全部做失忆处理。所以,虽然异化物和部分神秘学知识在小范围传播,但献祭图纹极少会出现在盘古以外的地方。

徐容川皱眉。

赵文,一个不缺吃穿普通富二代,怎么会接触到无瞳之眼?

他到底献祭了什么?居然召唤出这么强大恐怖的东西?

还有……

他看向徐旦。“那个东西”是直接通过献祭降临这里的,按盘古定级规则,至少定级在S往上,竟无法影响徐旦,反而让徐旦看到了它降临的情景。

也许因为白天的它还未完全苏醒,或者,徐旦的“神格”与它持平,甚至在它之上。

徐旦感觉到他的目光,回过头来,点头道:“是的,我刚才看到的就是这个房间,赵文就跪在那里。”他指指无瞳之眼,“但我看到的图案更鲜艳,现在的血迹暗沉许多,应该不在一个时间线上。”

徐容川道:“拉住我的衣角。”

徐旦立马紧紧抓住哥哥的衣角,露出笑容:“抓住了!”

徐容川道:“跟紧我,注意彼此的异常,不要分开。它也许还没苏醒,但……呼吸声越来越明显了。”

房间里的气压也越来越低,明明是艳阳天的正午,这里的温度却骤降,硬是在大白天染上了阴森的气息。

他往客厅深处走,这里空间非常大,居然另有六个房间,对应图案上六个无瞳之眼的指向,房间的房门都关闭着,灵感无法判断里面有些什么。

徐容川停在最近的门口,右手拿枪,用受伤的左手拧门把手,纹丝不动。徐旦有些生气地瞪了哥哥一眼,抓住门把手,力气过大,竟徒手将整个门把手卸了下来。

徐容川奇怪地回看他,刚才还掉眼泪呢,怎么一下子脾气见长?

他正要伸手推门,徐旦挡住了他的手,推门先走了进去。

另一只手还牢牢抓着他的衣角。

嘿。徐容川笑了。

房间里的布置更为奢华,一尾漂亮的人鱼被关在巨大的透明水箱里,脖子上挂着珍珠,双目紧闭,双手在胸前交握成祈祷的姿势,长卷发如海藻般浮在水中——水箱铭牌上写着:06泡沫。

正是他们在混沌看到的“食物”展示台。

他们找对了,文术极可能也被关在这里!

徐容川确认人鱼小姐还活着之后,道:“先找到文队,光是今天的‘食物’已经排到了六号,我们需要更多的战斗力营救。”

徐旦点头,又将门轻轻合上,开始一间一间地推开门寻找。

05灵鹿,被缝合在白鹿上的年轻男生;

4嫦娥,长着兔子尾巴和兔子耳朵的女生;

3战神,四肢和头部被机械覆盖、辨不出性别的人类;

……

所有受害者都无知无觉地昏睡着,被摆成最精美的艺术品,毫无尊严地被用来换取欲望和金钱。直到他们推开最中央的那扇房门,熟悉的暗红十字架映入眼帘,而本应被吊在十字架上的“01缪斯”却已经不见踪影,房间里空无一人。

徐容川:“……文术呢?!”

不会这么倒霉吧,不会吧,不会吧?厄运之眼明明只睁了三只啊!

徐旦安慰他:“文队也许自己偷偷逃跑了。”

徐容川沉默两秒,想起过去许多不堪回首的记忆,表情沉重:“不是对文术没信心,是对我的幸运值没信心……”

他在心里替文术祈祷几句,带上门,前往最后两个房间,里面都没有文术的踪迹。

整个套房,只剩下开着门的主卧和浴室他们还没有去过。

在这里待了许久,“那个东西”一直没有表现出想要攻击他们的迹象,任由他们乱转。但当他们靠近主卧的时候,呼吸声一下变得粘稠起来,仿佛有实体的东西,就贴在他们的脖颈之间,带着淡淡的腥味……

徐容川绷紧精神,踏进卧室。

一双浅色瞳孔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们。

他微怔,停下脚步,站立在房间门口。

在卧室超过两米二的大床上,正盘踞着一条青年的人蛇,他的头发已经留得很长,单眼皮,薄嘴唇,五官清淡,神色漠然,脖子间戴着铁制项圈,项圈连着铁链,一直连到房间角落的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