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鬼蜮心(第2/3页)

面包车开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颠簸一阵阵的,颠得张离有点想吐,脸色极差地瞟了眼不远处的小哑巴。

小哑巴是真傻,听到自己马上要被卖了,竟然也无动于衷。

大约一小时后,面包车停在了某家小旅馆前。

几人来到前台,张离故意打翻桌上摆着的玻璃茶杯,想偷偷向老板求救。

奈何老板的态度和他家旅馆环境一样差,骂了几句张离小畜生小杂种,登记都不登记,收下钱就把钥匙扔给他们了。

张离求救失败,不慎被男人发现了端倪。

男人低声警告,再敢有什么小心思就把他手脚打断。

张离战战兢兢,不敢妄动,和小哑巴一起被带去了只有单人床的房间里。

女人留下守着他们,男人出去买饭。

没多久,女人忽然接到一通电话,那边说了几句后,她倏地站起。

“反悔了?!他妈的狗杂种,不想要怎么不早说啊!我们都开车过来了!”

女人越说越气,一边冲电话里骂着粗俗脏话,一边走了出去,反手关上门。

张离紧紧挨在小哑巴身边,抻长脖子张望了眼。

人已经不在屋内了,但声音还能听见,应该是站在门口打电话。

张离收回视线,转向呆呆傻傻的小哑巴。

他拿起床上的劣质枕头,抱在怀里,轻声对小哑巴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刚一说完,张离猛地俯身扑过去,用枕头死死捂住了小哑巴的脸。

小哑巴被压进床边狭窄的墙角,四肢挥舞着挣扎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女人仍旧在门口叫骂着,声音完全盖过了屋内的动静。

张离牙关紧锁,手脚齐齐上阵,骑在小哑巴身上,使出全身力气摁住那个枕头。

他怕对方喊得太大声,又抓着小哑巴的脑袋往墙上撞了一下。

几分钟后,又瘦又矮的小哑巴,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

最后瘫软四肢,闭上了眼睛。

张离以为他没气了,把枕头丢在旁边,立马起身跑去门口。

女人还没骂舒坦,身后门打开,衣角突然被人一扯,低头看见了满脸焦急的张离。

“那个人不动了、不动了!”张离大喊,“他死了!”

女人一惊,匆匆挂了电话,走到里间一看。

小男孩果然失去了意识,瘦弱的身体窝在墙角,一动不动。

她吓了好一跳,冲过去抓起枕头扔开,探了探男孩鼻息。

发现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后,连忙使劲摇晃呼喊:“醒醒!醒醒!”

手忙脚乱的女人被分散了注意力,丝毫未察觉到,背后的张离趁机逃走了。

张离拼尽全力,跑得飞快,将旅馆的劣质地板踩得吱吱作响。

然而转过拐角,不小心一头撞进了某个粗糙的怀抱里。

男人从外边回来,刚得知买家反悔不认账了的消息,心里头正窝着火,这会儿又恰好撞见张离逃跑。

他摘下嘴里的半截烟头,吐了口口水,骂一句“操你妈逼的”,单手把张离拎回去。

“他妈的连人都看不住!你去死了算了!”

男人痛骂着女人,啪地扇了张离一耳光,再掀起他的衣袖,将燃烧正旺的烟头狠狠烫了上去。

“让你跑!让你跑!老子弄死你!”

张离疼得惨叫一声,猛然缩回手躲去墙边,浑身颤抖地指向小哑巴。

“是他……是他让我这么干的!”

那边小哑巴在女人的呼喊和摇晃下,又恢复意识,慢慢清醒了过来。

听见这句话,他直勾勾盯住张离,嘴巴一张一合:“是你要杀——”

“杀”字说到一半,张离拼命扑过去,将小哑巴连拖带拽,推到了男人烟头底下。

男人满肚子火要发泄,打谁都一样,没区别。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了小哑巴衣服,剩下的猩红烟头捻在了他骨骼突出的肩背上。

不仅要烫,还要一边怒骂污言秽语,外加拳打脚踢。

女人面色颇有不忍,张了张嘴想要劝说,可碍于男人的暴脾气,到底是没敢开口。

她别开脸,看见吓得缩进墙角的张离,心里一气,抬脚踹了上去。

高跟鞋踹在脸上,鞋跟正中鼻梁,张离也不敢喊疼。

唯一的办法是双手抱住脑袋,把自己缩得更小,缩得没有存在感。

他下半张脸埋进膝盖,眼珠子偷偷摸摸转动,瞟向斜前方挨打的小哑巴。

小哑巴趴在地上,肩背烫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然而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没有发出半点痛呼,一脸麻木的表情,双眼呆滞地流着大颗眼泪。

张离的视线瞟来瞟去,无意间对上了小哑巴的眼睛。

那双眼很黑,瞳仁比寻常人大上几分,仿佛一个漾起漩涡的无底洞,危险幽深,对视后会不自觉被它缠住。

深色瞳孔逐渐恢复焦距,对方的眼神如同蜘蛛网,四面八方覆了过来。

小哑巴的表情分明没变,眼底却有了悚然笑意。

那是满满的讥笑,像动物濒临死亡时的眼睛,含着怜悯、可悲与讥讽。

张离感觉自己被无形的一张手掐住,呼吸困难,肺部滞塞。

他一个不慎,掉进了对方眼里的无底洞,无穷无尽的恐惧浸入骨髓,生根发芽。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几个身穿警服的男人闯进来,举枪厉声喝道:“警察!给我蹲下!”

……

两人被警察成功救了出去。

相对来说,张离受伤不算特别重,但警察发现他身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旧淤青。

警察问他:“这是人贩.子打的吗?”

张离说:“不是,我爸打的。”

“你爸呢?”

“死了。”

他和小哑巴一起被送进医院治疗,小哑巴陷入高热昏迷,父母千里迢迢赶来,在他床边哭得死去活来。

张离这才知道,原来小哑巴的名字叫应程。

应程家好像很有钱,那些警察和医生对他们态度格外好。

张离怕了,怕应程醒过来后告诉警察,自己差点杀了他。

他躲在病房门口,偷偷注视床上睡得很深的应程,暗自祈祷他不要醒来,最好就这样睡下去。

张离忐忑不安了几日,向警察撒了谎。

一份来自受害人的伪证,让人贩.子被判了死刑。

案件尘埃落定后,张离站在警局门口,彷惶地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能去哪。

他妈在他五岁的时候,赌博欠债被人打死了。

对方赔了三百块,揉得皱巴巴贴着胶带的三百块,是他每天锲而不舍哭来的。

可惜钱还没揣热乎,便被他那一辈子除了喝酒就是打人,死了得下地狱的爸抢走了。

一百块用在买酒,二百块拿去嫖.娼,支配得明明白白,半毛钱都没给张离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