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页)

他动作娴熟地从树上一跃而下,那轻巧的劲,几乎让人忘了那是棵参天巨树,他的衣着很是简单粗糙,却难以遮掩通身的贵气。

他一落地就看也不看地往外走,可脚刚迈出去就发觉不对,竟是挪不动。

低头去看,那小家伙不知何时抱住了他的一条腿,俨然一副耍无赖的样子,见他低头,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笑得露出了好几颗小白牙。

“哥哥,你可不可以扶我一下。”

少年像是山间的翠竹,身姿挺拔又有韧劲,以他的能力根本用不着花力气,便能将她给踢开。

可小姑娘软绵绵的,抱着他腿的手臂就像棉花一般,他试探地动了一下,最终没忍心迈开腿。

他沉着脸,不耐烦地伸手将她一把提起,他提她真的就像是抓小鸡似的,半点劲都没使,人已经提起来了。

“多谢哥哥。”

说谢倒是说得又快又好,她的声音仿佛浸过糖水,腻得少年眉头紧皱,不愿再多待,只想赶紧离开。

不想小姑娘又抓住了他的小拇指,“哥哥,你可以不可以帮我看看小狗,它好像有点冷。”

他一点都不想管什么狗,可她不肯松手,明明自己的手都被划破了,也不哭,满心满眼就只知道狗。

怎么会有这般又娇气,又傻气的小孩,若让她在这宫内生活,想必连三日都活不下去。

便是为了这个连三日都活不了的蠢蛋,他难得破了例。

他拂开她的手,蹲下身拎起那闭眼呜咽乱叫的小黑狗,这才发现它的后腿受了伤,不,准确的说它身上到处都是伤。

尾巴被烫坏了,后腿的伤口有些溃烂,先前因它毛发太黑,血水凝结成了一团这才看不出受过伤。

果然,小姑娘发出声小小的惊呼,“哥哥,小狗狗是不是流血了。”

少年满不在意地嗤笑了声,这在宫内实在是太常见了,宫人挨了主子教训,没处发泄,这些小动物可不就是最佳的选择。

在这吃人的地方,别说是狗了,连人都活不下来。

他也没什么功夫管狗受不受伤的,手臂抬起,随意地丢进了她的怀中,她人小抱着那狗有些吃力。

可很显然,那小姑娘并不明白这些道理,她还在为小狗掉眼泪,“哥哥,小狗好可怜啊,我们可不可以帮帮他。”

要帮你自己帮,与他何干。

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可看着她那一颗颗往下滚的泪珠,又心烦意乱起来。

他腿断了都从未哭过,哭哭哭,到底有什么好哭的。

“不许哭。”

少年不耐地横着眉,模样很是能唬人,小姑娘果然被吓得止了哭,但还在抽抽噎噎:“哥哥,小狗,小狗……”

明明怕的要死,却还要惦记着狗,她是真的聒噪极了也蠢透了。

少年看着她那圆圆的脸蛋,又白又嫩,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掐,他的手指动了动,但最终只从她的怀中拎起了那只黑狗,衣袖挣扎间,她看见少年的手腕上有道半月形的伤口,好似也在流血。

沈婳想提醒他,可少年已经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留下那粉嫩的小团子,在他身后紧追着,奈何她的腿太短,走路都是跌跌撞撞的,更何况是跑。

没跑几步就跟丢了,正当她懊恼时,小宫女拿着点心回来了,“姑娘,您的手怎么出血了,那小狗呢?”

“小狗受伤了,被哥哥带走了。”

“哥哥?”

宫女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顿了下,才想起方才来时好似瞧见了个青色的身影,目光中露出些许嫌弃的道:“您是说小王爷?”

沈婳当然不知道她口中的小王爷是谁,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是个很好看的哥哥。”

宫女为她擦去掌心的血水,低声提醒道:“那是太后娘娘的幼子,脾气很凶,最爱折腾人了,您下次瞧见可得记得躲着点。”

沈婳想要反驳,那个哥哥虽然有些凶,但人还是很好的,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呢。

可她刚开了个头,苏氏就找了过来,“呦呦,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哦。”

小孩的心思浅,注意力也容易分散,很快就被娘亲的出现给打乱了思绪,等到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才想起这回事。

“娘亲,我方才看到个很漂亮的小哥哥,他的眼睛好看极了,我摔倒了是他扶我起来的,但为什么宫女姐姐说让我躲着他呢。”

苏氏被问得微微一愣,大概知道她说的是谁了,想了想搂着女儿道:“每个人的所见所闻是不同的,他既帮了你,便说明他不是个坏人。”

“若真要按着辈分算起来,你该喊他一声舅父,呦呦是个好孩子,下回若是再见着了,向他道声谢吧。”

沈婳的小脑袋转得慢,在她认知里舅父该是长着胡子的,怎么哥哥也能叫舅父呢。

但娘亲说的总不会出错的,她还是乖乖地应下了。

没想到再次进宫,真的又碰见了那少年,她抓着点心在花园里看蝴蝶,就见那少年跟着个小太监从旁边走过。

她的眼睛瞬间亮起,毫不犹豫地朝着他小跑过去,追了他一路才算追上人。

“哥哥,哥哥,你等等呦呦。”

那少年却仿佛已经不记得她了,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便要继续走,但下一息手中就被塞进了块圆圆的糕点。

“呦呦说错了,不是哥哥,是舅父,这个是给舅父的谢礼,栗子糕很好吃的……”

“舅父,舅父。”

沈婳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又做了个逼真又冗长的梦。

越睡越觉得乏力,她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似的,身上很烫衣裳却都被汗水打湿了,她的手指不安地攥紧了被衾,嗓子渴得都快冒烟了。

她轻晃了下脑袋,挣扎着发出了几声难耐的低吟,而后有只宽大的手掌拿着湿热的布巾,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那人的动作不算温柔,但带着几分小心,一点一点像是在擦拭什么珍贵的东西。

沈婳那股焦躁不安的感觉,似乎瞬间被抚平了,她重复地低喃着梦中那个人:“舅父。”

不想这次竟得到了回馈,她听见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在。”

像是怕她没有听清,声音顿了下,又重复着道:“我在这。”

她也不知是因为病得难受,还是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眼角竟然泛起了点点湿意,真好啊,他在这。

那块温热的布巾,从她的额头一路往下擦拭,动作轻缓地划过她的额角,耳蜗,停在了她的耳后。

沈婳的五官精致小巧,唯有耳朵大多时候是被鬓发遮掩着的,这会却毫无防备地展露着,小小的耳垂白净圆润,像块打磨过的白玉。

那只手的动作明显地停顿了下,她仿佛听见一声略带粗重的喘息声,过了许久,那布巾才草草掠过耳垂,探到了她的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