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京城入冬已有数月,熙春园东面的冰床早已冷冻结冰,以供贵人们嬉戏赏冰。

此刻,冰床四周围成一圈的暖帐内坐满了人,眼前开阔的冰面上,两排身穿石榴红色的宫女正在冰上翩翩起舞。

她们手中的红梅随着舞姿频频攒动,在满目冰霜的衬托下,显得尤为灿烈明媚,惹来众人连连叫好声。

大雍开国皇帝尚武,也喜各类与技艺有关的活动,每到冬日最喜欢的便是冰嬉,甚至亲身参与其中,而这个喜好也一直传承了下来。

故而每到小年这一日,熙春园便尤为热闹,这两年帝后的身子不大好,冬日更是难得出寝殿,就由太子负责此事。

此刻最中央的暖帐中坐着凌维舟与几位皇子公主们,沈婳与赵温窈也坐在一旁,而上首的坐席尚空着。

沈婳也很喜欢冰嬉,几乎每年都会跟着来看,且不仅是喜欢看,待宫人们表演完,还会穿上冰鞋下去溜上几圈。

但今年她的眼睛盯着冰面,心却早就飘到了凌维舟与赵温窈的身上。

赵温窈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动的身姿,可紧紧缠在一起的手指,却暴露了她此刻有多紧张。

她平日的衣着都以清雅为主,今日竟破天荒地穿了身银星海棠色的小袄,外披件雪色的鹤氅,头上戴着的则是她今早送过去的蝴蝶步摇。

若她以前是内敛的丁香,那此刻便是绽放的芍药,柔中添了几分甜,让人眼前一亮。

许是今日热闹,凌维舟难得的穿了身暗红色的锦袍,两人竟是意外的相配。

反观沈婳,挑得则是件冷白色的袄子,连绣纹也是淡淡的玉兰花,若不仔细看险些要和这冰霜融为一色。

她身边是凌维舟一母所出的三公主凌知黎,两人关系不错,“婳儿,我皇兄一直在看你呢,瞧这黏糊劲,真叫人发酸呢。”

沈婳偏头朝凌维舟看了眼,恰好与他的目光撞上,她略微侧了侧身故意挡住了后边的赵温窈,冲他露了个羞赧的笑。

果然,就见他略微一顿,缓了下才笑了下,很快便坐直了身子。

沈婳捡了块炸得脆脆的腰果酥,心情大好地咬了口,“阿黎若是发酸,大可以让驸马近前陪着。”

凌知黎比她大几个月,年前定了亲,是个卫将军家的幼子,据说是她在马场上亲自相中的人,今儿也来了,一会的冰上蹴鞠他便会上场比试。

“你再打趣我,我可不理你了,往后也不帮你给皇兄送东西了。”

沈婳赶紧也给她喂了块糕点,告饶地说再也不敢了,实则在心中发笑,凌维舟看得哪是她啊,分明就是在找她身后那朵小芍药。

他越是想看,她越是要故意挡着,看这两人如牛郎织女般就是瞧不见彼此,她心情便愈发的好。

等过了今日,她便再也不需要给他送东西了。

“这舞都看了好几遍了,皇叔父怎么还不来啊?”

上首的那个位置就是留给凌越的,他没来,这比试也迟迟没能开始,凌知黎是急着想见自家夫婿了。

“倒是看不出王爷还对这等玩意感兴趣。”

“我也觉得奇怪,皇叔父原先是说不来的,可出宫那会王府的侍卫又来传了消息,说是皇叔父要过来。”

今儿来的基本都是年轻一辈,确实没瞧见别的宗亲,沈婳不免也犯起了嘀咕,这位爷的喜好还真是让人捉摸不定。

只希望他别来坏了她的好事才好。

又看了会歌舞,眼见临近午膳时分,凌越还没来只能先传了膳,将比试挪到了午后。

既是用膳,便没再拘泥座位,沈婳被三公主推到了凌维舟的身边。

熙春园的午膳精致又味美,她心情大好也没了顾虑,敞开了吃。

期间凌维舟拧眉看了她好几眼,如实往常,她就算没吃饱也会乖乖搁下筷子。

可今日她根本没搭理,还装作看不懂地给他挟菜,他摆手说不必,她便没事人般继续自顾自地吃。

许是碍于人多,他没法直接让她克制些,又实在是看不下去,干脆寻了个由子起身:“婳儿,孤去瞧瞧皇叔父到哪了。”

“太子哥哥去吧,等我用好了,再来寻你。”

凌维舟顿了下方移开脸:“慢些吃莫要噎着了,天冷你还是别乱跑,当心着了寒。”

分明是不想她跟着,却说得如此深情,难怪梦里的她丝毫未怀疑,还傻傻地等着他回来。

凌维舟说完没再看她,起身大步出了暖帐,过了半刻,坐在角落的赵温窈也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沈婳满足地喝了口甜汤,嘴角跟着翘了翘。

从舞谱与素心堂打探来的消息,再结合梦境,她已经知道赵温窈想做什么,既然表妹如此上进如此用心,她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不帮一把手呢。

她特意让丫鬟透露了凌维舟的喜好,今早又以戴腻了为由,将那支蝴蝶步摇转送给了她。

步摇里有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赵温窈虽然性子多疑,但看到那只心心念念的步摇,还是没能忍住接了过去。

万事俱备,至于她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出现,撞破二人的私情,再也接受不了为由,黯然退出即可。

沈婳算着时辰,估摸着差不多了,咽下最后一口莲子羹后起身,“阿黎,我想去消消食,你要不要一道去。”

凌知黎用一副我都懂的眼神看了她眼:“还说我呢,分明是你半刻都离不开皇兄,好吧,在这闲着也是无事,一块去吧。”

沈婳也没解释,这种捉/奸当场的事情,自然不能只有她一个人瞧见,带上凌维舟的亲妹妹才更有说服力。

两人走出暖帐,她问了声外头的宫女,得知太子往镜湖方向去了,便手挽着手慢悠悠地散着步过去。

“皇叔父也真是的,即便不来也该派人来说一声,就让我们白白在这耗了一上午。”

“我是真不愿与他同席,冷着张脸活像谁欠他债似的,早知他要来,我还不如在宫里看书内。”

许是与凌越私下相处了几次,虽然他的脾气叫人捉摸不透,但并不如传言那般的骇人听闻。

听凌知黎这般说,沈婳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为他抱不平道:“或许是有事耽搁了呢?王爷征战多年,杀伐决断,不好亲近也是正常的。”

“我与你抱怨,你怎么倒帮皇叔父说起话来了,你何时如此了解他了?”

沈婳心虚地移开眼:“哪有,只是上回王爷送了我份大礼,毕竟是拿人手软。”

凌知黎这才想起那满满当当的夜明珠,羡慕地撇了下嘴,“皇叔父待你可真好。”

明明是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却听得沈婳眉心直跳,赶忙岔开话题,先一步往镜湖边走去:“别说这么多了,我们是来找太子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