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Chapter173

Chapter173

今泉昇觉得,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安稳地睡过一觉了。

他无需担忧腹背受敌,也不再因潜藏在脑海中不知敌我的事物提心吊胆。消失的过去像是源源不断的泉水般涌入,重新填补了那块缺失了记忆的凹槽。

睁开双目时, 天已经完全暗下去了。

遮光布帘挡住了远处的飘窗,因而屋内几乎没有丝毫的可见光。

但今泉昇只需要朝旁边挪动一点身子,就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另一具散发着温暖热度的躯体。

然后他伸出手,半阖着迷离的眼睛, 凭着纯粹的记忆,轻松地触碰到恋人的腰腹。

保持着长期锻炼的肌肉触碰起来紧实坚硬,但指腹轻轻朝其中一块按下去时,又带着微软的回弹。

再往下, 是松紧带款的纯棉短裤。

今泉昇的指尖刚刚勾住松紧带的边缘, 一只手就“啪”地握在他的手腕上。

“前辈。”今泉昇听见对方略有低哑的嗓音。

“你要是再往下,今天可就吃不上晚餐了。”一句颇为危险的警告。

今泉昇“噗嗤”了一声, 随即哼笑起来, 乖乖地收回手。

实际上, 他已经很累了。

从玄关到客厅再一路奔向浴室,他的背脊贴在浴室的瓷砖上,淋浴器在上方喷出温度适中的热水,水落在他的头顶、又噼里啪啦地溅落于地面, 掩盖着一切旖旎与疯狂。

直到现在, 他都觉得浑身的骨头像被浸在了泡沫里, 酥麻到发软。

今泉昇猜测,零应该很早就醒过来了。

但是却没有出声、也没有开灯,更没有离开他的身边。

“前辈。”他又听见了对方轻柔的呼唤。

“嗯?”

身畔的青年沉默了半晌, 他似乎正在犹豫, 但还是决定敞开天窗:“你今天……是不是有点难过?”

在浴室时, 降谷零其实看见了。

花洒下方,皮肤白皙的黑发男人扬起头颅,露出一截纤长优美的脖颈,环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用力收紧,迷蒙的眼中却溢出了细碎的泪花。

微不可察的泪水,很快与落在他脸上的温水交融,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在哭。

面对恋人的问题,今泉昇的呼吸几乎凝滞了一瞬。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眨动,指尖微微发颤,连同太阳穴也不受控地抽搐起来。

他以为这些情绪会被隐藏的很好,只是没想到,竟然被恋人敏锐地捕捉到。

可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想自己已经拥有了圆滑老练的处事手段,大概还有精湛卓绝的演技伪装。

但到了降谷零面前,就像穿了一层透明的空气在身上,一切都形同虚设。

于是他直接在被褥滚了一圈,像只在打滚的猫咪般,伴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伏在恋人的胸口。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又从被子里钻出大半脑袋,用双臂撑起上半身,以极近的距离,用闪动的目光凝视着恋人。

降谷零的眼睛很漂亮。

瞳孔深邃,环绕在周围的虹膜是泛着少许灰的蓝色——比那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后,在舞台上瞥到的碎钻不知灼目了多少倍。

“我是有点难过。”他承认了。

今泉昇俯下身,细细密密地吻着青年弧度温和的眼角。

降谷零任由他像挠痒痒湿漉漉地一样吻着,又因听到了对方的回复而松了口气。他抬起手臂,用力环抱在对方的腰肢上。

下一秒,他却听到前辈落在他耳边的沉吟:“因为我想一直留在你的身边。”

降谷零一怔。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瞬,正要开口询问对方发生什么了,却又听到他的前辈在逗弄般的发笑。

“——不过很可惜,我最近要准备一下复工了。”

****

返回了东京据点时,贝尔摩德就听说朗姆回来了。

她在地下停车场停下了车子,然后打开了那间从地下直通上层的隐蔽电梯。

抵达最上层时,她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就在电梯口等待他的朗姆。

她和朗姆认识很多年了。

在朗姆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结识彼此了。

不可否认的是,有些人的血液里,天生就流淌着犯罪与暴戾的DNA——朗姆恰好属于这类人,这也是他小小年纪就被“那位先生”看中的原因。

早年时期的朗姆,就如同所有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们一样——青少年们享受飙车、逛酒吧、开一个充满激情的轰趴派对。

只是朗姆与众不同一点:他更享受目睹弱者匍匐在地的扭曲快感。

他现在不年轻了,容貌在数次的整容手术调整后,也与几十年前大相径庭。

前后历经了几次巨大的挫折后,他不再自诩自己是个犯罪天才,也不在执着于过往的追求,而是将目光放向了更加长远的未来——

他只为“那位先生”而活。

若论忠诚,这世上没有比朗姆更加忠诚的人了。

他是“那位先生”麾下,最温顺、也最可怖的猎犬。

只是无论过去多少年,贝尔摩德都深深地厌恶他。

她彻头彻尾地憎恨着朗姆——因为这个男人曾经夺走了她的一切。

她的人生、她的亲人、她那微末到像是冬日里燃起的火柴般,零星细小的幸福。

只是贝尔摩德很清楚,凭借自己如今的斤两,她已毫无能力颠覆这个男人。

她从未想过,数十年前那场在底特律燃起的熊熊烈火,竟然会是她距离杀死朗姆最近的一刻。

如今面对朗姆,她不再冷脸以待。

她只会皮笑肉不笑地牵扯唇角,以一副纯粹为了膈应人才会展露的笑脸相迎,再用那犹若上演话剧时才会使用的夸张口吻——

“啊啦——朗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你。”

说得好像她真有多么惊讶似的。

朗姆用未被眼罩遮盖的眼睛瞄着她,那只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依旧透着至深至寒的阴鸷。

他是有段日子没回过东京据点了,但他没有和贝尔摩德寒暄的任何打算,他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差到不能再差了——但那又怎样呢?

这个女人曾经拼死拒绝加入组织。

但最终,她还是温驯的像只宠物猫一样,低眉顺耳地单膝臣服,在“那位先生”的面前感激涕零。

朗姆冷冷地开口:“为了方便交流,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开诚布公一些,贝尔摩德。”

金发绿眸的女人嘴角逐渐垂下。

她抱起双臂,问道:“你要问我什么?”

“我们姑且不谈野格酒的死。”朗姆瞥了她一眼,“原定计划是当野格的实验结束后,你就和他一起乘坐直升机离开东京游戏博览会的会场。”

“他的脑子不正常,疯的确实有点厉害——既然妨碍了组织的计划,那么就算把他丢在会场,也是情有可原的。”话及至此,男人的黑眸冷冰冰地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