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南阳做事肆意,随心而为,在扶桑身边待了十多年,所见所学都与江湖不同。她不愿算计,不愿沉迷权势,知晓扶桑在准备立后,然后心里知晓,她却不愿面对。

如今的局面,看似很美好,然而对她却有几分残酷。

“朕知晓你不甘心,就像朕刚醒来的时候也是不甘心,数度想要杀了你。然而你不过周岁,蹒跚学路,言辞稚嫩,举止可爱,朕压抑了一次又一次。”扶桑愧疚道。

南阳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您没有错,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让她长大,更不会让她成为自己的敌人。明知结果,不如斩草除根。”

“南阳,你不讲理。”扶桑不知该说什么,南阳的回答自相矛盾,既然会这么做,为何又不谅解。

南阳轻笑,“确实不讲理,可我的心不甘心罢了。陛下,三月之期后,望您放我离开。我有自己的命途,我是明教教主,是江湖中人。跟随您十多年,我知晓许多道理规矩,也明白您的艰难,这么多年来您一步步走来,都是您的努力。所以,我认为您的决定是对的。私心而论,我对您失去了那份唯一的感情。”

“您的宠爱是伪装的,您是信任的建立在蛊毒之上,您的感情是利用。我在想,若是没有蛊毒,只怕我早就死了,对吗?”

南阳很平静,她有许多问题环绕在心中,是自己蠢是自己笨,现在去想,不过是陛下拥有两世罢了。

她的两世重合了,都是扶桑,而自己的两世,是教主与公主。

如今想来不是自己蠢笨,而是事态变化,匪夷所思。

扶桑望着她,眼中挣扎,半晌后说道:“南阳,朕说了,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是真的呢?假戏真做后成了习惯,您已经习惯有我在身边给您付出,没有我,你是不是会感到孤独?”南阳不领情,“感情便是感情,或许掺杂许多利益,但我与您一般有洁癖。既然不干净,就不必要了。”

上辈子未曾体会过的爱情,如今也有了,将来回想,也曾动心,不如不要了。

她轻步朝前走了两步,站在扶桑的对面,微微一笑,凝着扶桑眼中的自己:“陛下,我们做君臣罢,这样,您不必愧疚,而我不用挣扎,各取所需。”

她眉眼弯弯,却没有笑,像是被人操控干笑的木偶,毫无生机。

扶桑久久无语,好像所有的话都说完了,让她无话可说了。须臾后,她无奈说:“南阳,朕错了,就没有值得原谅的地步吗?”

“陛下,人死了,还有重活的机会吗?”

少女语气生硬,纤细的身影半是笼罩在黑暗中,而一半落在烛火下,就像是她的心情,在黑与白中苦苦挣扎。

扶桑再度陷入沉默中,南阳的心结在于蛊毒,而她无能为力了。

她不说话,南阳自言自语:“您既然说了些荒唐事,我也说一些可好,我见您的时候已经死过一回。我是明教重尊,多年前街上匆匆一瞥,我想将您掳回教内做夫人。再见到您的时候,我没想起旧时。但您真的很美,身上蕴着温甜,闻起来很好闻。我占了旁人的身子,该要付出些什么,多年的感情付诸流水,也算是相抵了。陛下,您不用愧疚,江湖人不拘小节。”

南阳哑口无言,忽而能理解诸多事情了,因果循环,南阳是重尊,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喃喃说道:“难怪你会对明教事情那么清楚,难怪小小年纪就成了明教教主、南阳啊南阳……”

她有一句话没有说,倘若南阳早些说实话,便不会有今日的困境。

“陛下,我愿意为您死,但我不愿听到您说喜欢我,您杀了人来道歉,不觉得恶心吗?”南阳坦然,事到如今,她没有秘密了,不如说清楚些,“陛下年轻,会有自己的孩子,将来,对她好些,可好?”

“不,朕对你……”扶桑急了,话未曾说完就被南阳打断了,“陛下,女子相爱本就不易,你也看到去年群臣反抗,何必去找麻烦呢,你是天子,万民表率,就不要人心。”

“南阳,你说得这么通情达理,是你自己的真心话吗?”扶桑呼吸微促,略有些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腕,努力平和地开口:“朕让明林去找解药,天下太平,朕会努力将之前的过错弥补,哪怕用我的命。”

扶桑眼光灼热,一反常态,与往日的清冷不同,明明是皇帝,却又像个孩子一般倔强。

而南阳挣开她的手,笑若芙蕖,眼眸湛亮,“陛下,我的命不值钱,我不大聪明,不理解您的想法,更反感卫照的行为,因此,不必还我性命。浔阳长公主的事情,您想做,就做,我先回去了。”

“南阳……”扶桑急忙去抓从眼前飘过的衣袂,然后南阳身形很快,快到从眼前闪过,压根抓不住,她望着那抹身影:“重明。”

南阳忽而停了下来,回身看着她:“重明这个名字比南阳好听多了,然而我现在不是重明了,陛下,想开些。”

“不能,朕只想弥补你,倾尽天下在所不惜。”扶桑罕见地有些倔强,迅速走到她的面前,毫不犹豫地亲吻她的唇角。

南阳躲避不及,然后殿外陡然安静下来,重日重回见到陛下亲吻她们主子后先是一愣,然后快速地赶走身侧的小宫娥,而跟随陛下许久的秦寰目光呆滞,下一刻,双眼被蒙住,耳畔传来声音:“你什么都没看到,这都是假象。”

重日喊了一句:“别废话,拖走,你去关门。”

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秦寰被拉走了,殿内恢复安静。

南阳也在殿门关上的一瞬间回过神,直接推开扶桑,喘气望向她:“你的尊严呢?”

扶桑也懊悔自己的行径,低眸不敢看她。南阳咬牙重复问一句:“你的尊严呢?”

“没有了。”扶桑低低回了一句。

南阳气急败坏,“你没有,我还想要呢,如今,她们都看到了,肯定觉得是我勾引你。”

闻及勾引二字,扶桑这才抬眸,对上南阳气得发红的眼睛,“不是吗?”

“不是,是你引诱我,是你给我下药的。”南阳破罐子破摔,无所顾忌地全都说了出来,“清茶与果酒混合在一起就是催.情药。”

扶桑却摇首:“不是催情药,不过是让你心口发热罢了。”

“不一样吗?”南阳提高语气,也没有往日的尊敬,就像是在质问自己的属下。

扶桑并没有感觉不妥,然而认真与她解释:“催情药无解,会让人很难受,而它不过是让你身子发热,对身子无害。”

南阳怒气冲冲,“狡辩。”

扶桑被骂得不再解释了。

殿外静悄悄地,也没有声音了,南阳气得撸起袖口,早就往日的矜持忘了干净,扶桑下意识后退两步,南阳却说道:“就是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