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两人心中皆有恨,南阳的恨意灼热,而扶桑恨如她的性子,隐忍在看不见的地方。

扶桑能力卓越,对南阳一味纵容,不过是权衡之计罢了。

包着火的纸被戳破了。

南阳松开手,心里浅存的旖旎也跟着消失不见了,她对扶桑的喜欢变得不再那么热烈,就像是喜欢一样东西,随着岁月消逝,喜欢成了习惯,追根究底,早就失去了当初的热情。

而这份喜欢浅淡无痕,多的是习惯。

扶桑喘息,光色黯淡,她坐起身来,襟口微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肌肤。若在往日,她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去整理妆容,今夜,她却很例外地没有动,好像抛开了自己的仪态,不在乎往日的坚持。

“南阳,你若有能力就杀了朕,不然你会和我朕一样困在这里。”

扶桑心平气和,甚至带了几分从未有过的轻松,心里压住的石头悄悄搬开了。

“陛下,果然是陛下。”南阳嗤笑,心里恍惚也失去了些东西,待自己躺下来后,心里空落落地,毕竟十多年的习惯要改变了,谁都会有些难受。

扶桑也没有离开,而是跟着躺在她身边,目露惘然,没有怒气、没有旖旎,就像是不认识的那个人躺在一起。

感情很奇妙,又有些难以言喻的感情,她望着屋顶,久久难以阖眸,最后,开口说道:“南阳,朕想的是留下你。”

仅此一句话,抛开她的帝王威仪。

南阳躺着不动,眼睛眨了眨,“我对陛下并无要求,不过继续这么过下去罢了。皇帝公主,终究是见不得人的,可是陛下从不与我交心,你做什么想什么,从未告知。我早已长大,而你不肯面对。”

扶桑只道:“朕是一个皇帝罢了。”

静默无声,直到天亮,两人都没有说话。

大雪下了一日后,过了两日,天气晴朗,公主府宣告无粮可救济百姓,匆匆落幕。而朝庭大肆购买粮食,户部尚书接连笑了几日。

而那夜过后,扶桑也没有来公主府过夜,南阳早出晚归,温软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十一月底的时候,裴琅回城叙职,进宫面见陛下,于上东门而出,恰好见到南阳站在宫门口与殿前司副指挥使说话。

裴琅走近,南阳抬眸,眼中闪过些许错愕,还有些惊喜,裴琅也笑了,按照规矩行礼,“殿下近来安好?”

“甚好,将军归来,何时走?”南阳屏退副指挥使自己同裴琅小声说话。

裴瑶摇首:“晋地战乱未除,陛下想让我晋地看看。”

“看看?看什么看,眼下晋地各地饥荒,晋地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无甚可看了,对了,你回来是年后再走吗?”南阳询问道。她对扶桑有太多的无奈,或许裴琅可以帮帮她。

裴琅身后还有裴家军,扶桑忌惮,或许会有所收敛。

“你这么拉着我,不帕旁人弹劾你结党营私?”裴琅发笑,数月未见,性子反而变得急了些。

南阳忍不住瞪着他:“你还欠我银子,我带着欠条呢,你准时什么时候还?”

“好说话,小祖宗,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赴汤蹈火都可以。”裴琅心虚得不行了,十几万两银子这辈子都是还不了的,尤其是今年灾荒,饿死了不少百姓,别提丰衣足食,能够活下来就已是恩赐。

“我想离开京城,可以吗?”南阳悄悄询问。

裴琅颔首:“可以。”

南阳双眸湛亮:“真的,你有什么办法?”

裴琅正经说道:“假死。”

“你能说正经的办法吗?若是假死,陛下挖我尸体,发现棺木是空的,该如何是好?”南阳颓唐,睨了她一眼,顿觉无趣,道:“我不想做公主了。”

“假死应该可以,不过你若是避开陛下的话,怕是不成了,陛下暗探无数,你就别想了。再者公主不好吗?得陛下恩宠,手握指重兵,在京城掌握几千兵马就已让人羡慕,你掌了四万兵马,还不满足吗?”

“不满足,我就是得到自由罢了,我明日上你府上要银子。”南阳懒得再与裴琅打嘴仗,转身就要离开。裴琅拦住她,“小祖宗宽限我几日,可好,明年正月就还你银子,可好?”

两人拉扯半天,南阳想走又走不开,好巧不巧地遇到卫照出宫,卫走上前询问,裴琅松开南阳,立即说道:“欠了些银子,被人追债。”

卫照嘲讽两人:“呦,问最吝啬的人借银子,就别想不还,裴将军借了多少银子?”

裴琅理直气壮道:“不多、不多,十几万两。”

卫照嘲讽的笑意在唇角僵持,不可置信地看着南阳:“上回我过生辰,你就送了木盒子给我。”

南阳送礼,便宜就好。

话题陡转,南阳愣住了,“我是亲自雕刻的,哪里不好吗?”

裴琅恍然明白过来,“不是因为你想省钱才会亲自动手吗?”

南阳被揭穿了,面色通红,也是哑口无言,自己做的事自己心虚也不想被揭开,她凭借着自己功夫好,瞬息就跑得不见人了。

裴琅与卫照对视一眼,这才想起这是今年襄王倒了以后提拔上来的丞相,算是帝党。

他抬拳行礼,卫照好奇道:“我好奇将军有什么样的力量让殿下拿出这么多的银子。”

公主平日里小气惯了,出名的铁公鸡,甚至典当贺礼来换银子,试问怎么会轻易出这么多的银子呢?

其中必然有些古怪的。

裴琅笑不出来了,目光谨慎,卫相是出名的精明,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落在她的手里。

再三斟酌后,裴琅试探说道:“当时情况紧急,若没有银子,将士们会饿死,殿下仁慈,便借了银子。”

卫照低笑,“原来我们的公主殿下还有仁慈的一面。”

她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态度更是模棱两可,裴琅是武人,在外行军打仗,陡然与文人比较心思,他立刻发懵。

“丞相好似不信?”

卫照低笑,“我信,为何不信呢。”

不知作何,裴琅感觉全身发麻,尤其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转身要走,卫照忽而开口:“听闻您盛家女盛婉林青梅竹马,甚至到了要议亲的地步。”

裴琅脚下一滑,差点就摔了下去,凭着矫健的身形才稳住,而卫照走到他身前,眸色锐利,直接追问道:“裴将军心思不宁吗?”

裴琅心乱,浑身发麻,眼前文弱的丞相比起千军万马更让人害怕,头脑发晕,他垂眸故意避开卫照的探究,平静道:“冬日路滑,丞相身子弱,需要多加注意。”

卫照轻笑,未曾开口就这么慌了,倘若她再问,裴琅就会出事了。

罢了,她摇首也不再问,而是朝他揖礼:“裴将军好走,您骑马,我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