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南阳小事上不大在意,平日里玩玩笑笑,处处透着笑容,明媚天真。

若非这般的性格,绝对送不出满匣子的小玩意。

夜色寂寥,扶桑陷于回忆中,重活一世,添了许多美好。南阳的纯、南阳的美,在她心里无限放大。

扶桑枯坐半夜,直至天明,顾椋来后大吃一惊,训斥守夜的宫人:“陛下醒了都不知晓,如何当差的。”

宫人们跪地不敢言语。

扶桑摆手,“朕睡不着罢了,梳洗吧。”

扶桑对下平和,些许小事都不会计较,更多的是懒于计较,而顾椋会将这一切都打理得很好,不需她多问。

早朝之上,下臣提起过继一事,共推荐四人,淮阳王之孙扶明,聪慧过人,三岁可背诗经。

扶桑闻言摇首,“南阳公主两岁便可背,算不得聪慧。”

臣僚面面相觑,他们犹记得三四岁的南阳公主将襄王骂得无话可说,比起公主,扶明差了些。

第二人是齐王长子,年十二,伶俐过人,曾远游四方,颇受百姓爱戴。

扶桑不满意,下面又禀道:“汝阳王孙女八岁,与陛下一脉颇近。”

众人故意略去襄王一脉,南阳本就属于襄王一脉,陛下既然放弃,他们也不会再提。汝阳王是先帝的庶弟,比陛下大了十岁,眼下年近不惑。

扶桑不言语,不知是谁提了一人,晋王扶昭。

扶桑蕴怒,看向那人。那人跪地,不敢再言语。

陛下留晋王在宫中,已有人传言晋王恐会代替南阳公主,这人才会提及。

可见,陛下不满意。

半晌后,殿内寂静,襄王冷笑,却不参与言语,在他看来,陛下不过是使了障眼法罢了,选来选去,依旧会选择南阳,这些人都给南阳垫脚用的。

南阳很优秀,看似漫不经心的一人,实则武功高,听卫照言及,她的史书经纶亦不错,文武兼得。南阳与朝臣不同,不结党就得了两万兵马。

城府之深,不可测。

她为储君,很合适。扶桑偏偏放弃她,大海捞针般在皇室中选,本就不符合帝王心性。

襄王像看笑话一样看着诸人,直到扶桑开口:“将郡主接入京内,朕看看。”

郡主说的就是汾阳王的孙女了。众人惊讶,就连襄王也露出不明情绪,扶桑这是闹哪样?

使臣很快就去了,快马加鞭,客客气气地将人请入京城。

小郡主明唤扶瑶,扶瑶上京时,已是春末,穿了一身鲜亮的裙裳,小姑娘怯怯地,见到扶桑后躲在乳娘身后。

扶桑连唤两声后,扶瑶才被乳娘推了出来。帝王未曾生子,却养过孩子,知晓如何哄慰孩子。她从桌上拿了一块点心递给扶摇,“过来。”

女帝掩藏锋芒气势,眉眼温柔极了,像是寻常女子,扶瑶心里明白自己为何而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接过点心,口中道谢。

扶瑶已然八岁,突然见到生人,心防很重,扶桑也不想在花费心思在孩子身上,吩咐顾椋将小郡主接入宫。

顾椋询问住何处。

扶桑思考了会儿,“随你。”一时之间,她也想不起来宫里还有哪些无人居住的殿宇。

扶瑶就算是在宫里住下了,于此同时,扶昭伤势痊愈搬出宫里,入住新修缮的晋王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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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自上回受伤后,裴琅季不让她打仗了,日日跟在他后面。

那一回,南阳离开后,敌方就知晓魏军偷袭,并且知晓了偷袭的时间,裴琅带着亲兵随后跟上,远远地跟在南阳后面。白日他们休息,裴琅悄悄行军,天色刚入黑就摸进军营里,辗转几个时辰后,出其不备,放火烧粮草。

胡羌只知晓瓮中捉鳖捉南阳这位尊贵的公主,殊不知,裴琅早就混进去了。

裴琅拿南阳做鱼饵,南阳气的半月不敢搭理他,裴琅想和解,可胡羌攻城,他只好先去处理。

胡羌比起往年更为难缠,裴琅说一月即可收回失地,可半月有余,也只烧了粮草夺回一城,还有两城在敌人手中。

苦心谋划半月后,裴琅收到京城消息,陛下接扶瑶入宫小住。

他未曾隐瞒,将信递给裴瑶:“陛下怕是想立这位郡主为太女,你还要回去吗?”

两人心知肚明,裴琅又说道:“留在这里,你会很安全。裴将能护你一辈子,回到京城,我便什么都做不了。”

南阳并不在意这些事情,扶桑立储君,是早已定下的事情,这个时候生气已经晚了。

她接过信看了一眼,“我给陛下写封信。”

裴琅纳闷:“写什么?”

“与你无关。”南阳攥着信走了。

裴琅纳闷,这是闹什么呢?

当天夜里,胡羌来袭,南阳半夜被扰,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杀琴来报:“敌军偷袭,裴将军去迎敌了,殿下可以再睡会儿。”

南阳抱着被子,目光涣散,“杀姐姐,我还能睡得着吗?”

言罢,抛开被子,换上衣裳,临走还将杀琴拉着一道:“一起。”

杀琴面无表情地点头。

两人还没走出小院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刺鼻难闻。南阳懒懒打了哈欠,远远地看见裴家小郎抓着一把木剑往前冲。

又来一个弟弟。这副身体的弟弟真不少。

她上前一把揪住小郎,“八岁的小孩子冲什么冲,回去睡觉。”

“我要去找大伯。”小郎双手挥舞,但见到是南阳后就收敛住了,大伯说了,见到公主要尊敬。

他一安分,南阳就将他丢给杀琴,“按住他,我去找裴琅。”

裴家儿郎不畏生死,就连八岁的孩子都会上阵杀敌,可想家教如何。

回身望着被杀琴揪住后领的小小少年,可爱又让人敬佩,头一回,她觉得盛婉林的眼光很好。

可惜,扶良不是个东西!

感到城下,早已是杀声阵阵,裴琅杀红了眼睛,南阳按住他的肩膀,“裴将军,我也来。”

城池上尸横遍野,血骨堆积如山,压根分不清是魏军,还是敌人。放目去看,犹如人间炼狱。

南阳杀人无数,可未曾上过战场,灭一派也不过百余人,眼前尸骨有上千人,城下依旧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地爬上来。

来一人,魏军砍杀一人,尸体犹如一件衣裳般被砍坏、丢弃、置之不理。

裴琅持刀的手微微发颤,看向一侧浑身是血的少女,微微一笑,“你很像裴家的人。”

南阳仗剑而立,冷静威严,气质冷厉,此刻像极了一位将军,她凝眸看向裴琅,“不,我只像我自己。”

本座只是将重明活在了世人面前。

话音未落,敌人攀爬而上,南阳挥剑而去,脑袋滚落城下,快而狠。少女似地狱来的魔鬼,杀、再杀、一个都没有放过。

奋战一夜,胡羌退兵,裴琅精疲力尽地坐在城墙下,南阳精神不错,只是剑坏了,剑刃翻卷,不能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