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京城勋贵女子多,女儿家婉约多才,矜持端庄,富贵窝里养出的女子与江湖上挥刀舞剑的大不相同。

这两类女子并无可比性,生长环境不同,各有千秋。

芳来在扶桑身边近乎两年,所见所学,也与勋贵女子相似,南阳却极为不喜。

因为她做作、虚伪。得陛下另眼相看,却养出一副难以骄纵的性子。

南阳脑门上就贴了“我不喜欢她”着四个大字。

“你自己方才也说了,一介奴仆,你何必大动肝火。”扶桑发笑,却又勿可奈何,这些年来南阳肆意惯了,遇到小小的宫娥就耐不住性子了。

扶桑起身走到她面前,双眉微微蹙起,“朕若是你,不动声色而除之。”

南阳身子僵直,扬首望着她平静的面容,犹犹豫豫地张了张唇角,“您不生气?”

“你若能力除之,就该有能力让朕不生气,两者兼得,才可。”扶桑徐徐道之,似是劝谏,似是教导。

南阳做事,多用外力,徐徐图之是不可能,更别提悄无声息,实则带了几分江湖意气,多像武将行事。

扶桑所提,南阳却是一震,“阿娘不担心我会叛背吗?”

这么多年扶桑只教她诗词,不教朝政,不教功夫,更别提做人处事的道理。

“朕对你有信心。”扶桑低笑。

南阳却不信,阿娘虽好,也有底线。她的底线就是朝堂。

因此这么多年她再怎么玩,再怎么闹,也不会插手政事。晋王一事,也是在扶桑的同意下才进行。事成之后,明教弟子撤出晋地,扶桑的人全面接手。

“阿娘教导我的话,我都记住了。”南阳心思陡然乱了,或许这么多年来习惯了扶桑不信她的行为,陡然变了,心里涌起一阵失落。

这时,顾椋走来,端着一盏汤药,扶桑接过来,“喝了药,随你闹腾。”

白玉盏中盛着黑黝黝的汤药,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南阳皱眉,“光是闻着就感觉好苦。”

“你都已十四了。”扶桑道。

南阳撇撇嘴,端起药一口气喝了,也没再计较是什么汤药。

喝完以后,她皱了眉头,“阿娘,这药放了血吗?”

顾椋说道:“鹿血。”

“鹿血,那、那有鹿肉吗?”少女登时忘了方才的不悦,明眸湛亮。

顾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忘了,面前的小殿下是个吃货,还是个爱吃肉的吃货。

眼见着场面无法收拾,扶桑牵着她的手,“出宫,去玩玩。”

“玩什么?”南阳诧异。

扶桑:“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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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营内有五千将士,两年前归于女帝,女帝承诺待南阳及笄后,便送予她做成年礼。

距离她成年不到一年了,扶桑欲将东营指挥使调换。

东营营地在一处偏僻的的巷子里,占地颇大,半个紫宸殿般大小。

进入正门就看到了校场,三两兵士在训练,铠甲长戟,威武煌煌。

南阳初入营地,扶桑告诉她:“这里送您了。”

“那养他们,谁出银子?”南阳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扶桑睨她一眼,欺负她不懂规矩,便说道:“归你,自然你出银子。”

“我出、我、我不要了。”南阳急成了小结巴,不是她吝啬,实在是太穷了。刚得了一对夜明珠,还没焐热呢。

扶桑冷笑,“小财奴,他们为朕效力,自然是朕效力,东营营指挥依旧是扶良的人,朕至今都没有换。如今你长大了,便替换他。”

“您不动,就指着我做恶人?”南阳长长叹气,摊上这么一个惊于算计的娘,也是没有办法,“罢了罢了,我做恶人,唤他出来,我将他打服即可。”

话刚说完,就见里面匆匆走出一行人,为首是一青年人,约莫二十五六岁,细皮嫩肉。南阳抿了抿唇角,“阿娘,他挺好看的。打他,有些不大厚道。”

“你不打他,朕打你?”扶桑微笑。

南阳猛地后退两步,怪异地看着她的娘:“打打打。”

青年唤李名琅,是扶良妾室的弟弟,掌握东营也有五六年了,见到陛下到来,他并不慌,领着人接驾。

“陛下驾临,臣惶恐。”

“朕来,是给您引荐南阳公主,今后,你们听他指挥。”女帝颔首,示意众人参拜南阳。

李名琅震惊,两颊肌肉颤动,神色阴鸷,支支吾吾道:“殿下是女子,才十四岁罢了,还未及笄呢。”

扶桑不语,南阳被迫上前,“莫欺少年,孤记得你,靠着世子才上位。不如孤给你机会,你若胜了孤,孤就让你继续做营指挥使。若是输了,卷铺盖回家。孤讲道理,以武服人。”

李明琅养得娇弱,别说是单打独斗,就算群殴都不敢上,十足的草包。

扶桑两年没动他,也是借着他这个垫脚石给南阳立威。

眼下,李明琅骑虎难下,咬牙回道:“营指挥使运用智慧统领全营,并非蛮力。”

“你有什么智慧?靠着自己妹妹上位的智慧?还是卖妹求官的智慧,亦或是流连青楼的智慧?”南阳浅笑,眸色澄澈,软软地看向咬牙切齿的李明琅。

校场内半晌无语,风过,呼呼作响。

渐渐了,休息的士兵都回来训练,纷纷看向自己的营指挥使。

南阳见他快要下不来台,贴心说道:“自己不能打,不如你排兵布阵,孤来闯,如何?动动你的智慧,孤不欺负你。”

李明琅的神色这才缓和不少,朝着扶桑揖礼,“臣这就去安排。”

扶桑颔首,南阳凑到她的面前低语:“阿娘,你是不是在坑我?”

“坑你又如何?”扶桑大胆承认,也不顾及南阳诧异的目光,“你的能力,就算朕坑你,你也能迎刃而解,不是吗?”

“阿娘,您是如何做到厚颜无耻又这么理直气壮的,您是害怕旁人不知道我不是您亲生的吗?”南阳不满,明明一道圣旨就能解决的事情,偏偏要饶这么大的圈子。

“你本就不是朕亲生的……”扶桑话还没说完,南阳就大胆地捂住她的嘴巴,鼻尖碰着鼻尖,嘴巴恶狠狠地说道:“您再说,我就……”

校场内人不少,多是兵士,他们跪地不敢抬首。南阳便肆无忌惮,踮起脚尖在她侧脸上亲了亲,“如何?”

扶桑脸色微红,眸色轻颤,没有说话,更没有轻斥,只用指尖抚了抚自己被南阳抚过的侧脸,转而看向虚空。

南阳对她,依赖性颇强,占有欲也很强。

亲过以后,南阳心满意足,手在腰间摸了摸,摸到一柄飞刀,递给扶桑:“阿娘,您觉得我胜算多少?”

“十成,李明琅中饱私囊,东营早就成了一盘散沙。就算红昭过来,也会成事。南阳,带兵与打架不同,要讲究策略。多看些兵书,对你有好处。”扶桑握着飞刀耐心教导,迟了多年的教导,也该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