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第2/3页)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周远在家的时间,想要将钱藏起来,好在假期的时候安心前往夏令营,却还是被周远发现了。

对方赤红着眼睛,满身酒气,蛮横地想要夺过顾栖池怀里的钱,却没能成功。

狭窄逼仄的清水巷里,一路往里走去,两侧的墙皮掉落得七七八八,露出老旧丑陋的灰水泥墙体,大大小小的色情小广告贴了满墙,电线杆子更是重灾区。

再往里走,最角落的一处房屋里,能够听得到男人的打骂声,还有几道独属于少年的并不明晰的抽气声。

蓝白的校服被踹的脏乱不堪,身上到处都是周远的脚印,侧脸也被扇了一个巴掌。顾栖池皮肤白,脸颊又被打得高高肿起,更显得鲜红的巴掌印触目惊心。

顾栖池当时个子不高,人也瘦弱。少年人本该是身量抽条的年纪,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生长好像进入了滞缓期,看着不像个男高中生,而是像个阴郁的女孩。

周远要钱,顾栖池不给,对方发了狠,认定了顾栖池是在忤逆他,拿起木桌上的啤酒瓶就狠狠砸到了顾栖池的头上。

暗红的血从额头后涌了出来,黏腻而浓稠,顾栖池瞳孔一片涣散,直接被砸昏了过去。

等到再度醒来,怀里的奖学金不翼而飞,那张A大夏令营的邀请函也被蹂躏地皱皱巴巴,破败不堪地躺在他的身侧。

没过多久,顾成天的助理就找了过来,并对顾栖池简单阐述了他和顾予宁被掉包的情况,希望顾栖池可以跟他到医院见一见自己的亲生父母。

顾栖池记错了,坐着昂贵宾利到达顾家别墅时,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顾成天和耿听浔。

医院这一次才是。

紫白的闪电划破天际,将天空扯开一个诡异的口子。

那是个咧着嘴鬼脸笑的弧度。

只是不知道在嘲讽什么。

大雨紧接着倾盆而泄,雨珠串连成线,迅速在天边划开一道水幕,隔绝了人的视野。

顾栖池就以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去见了顾成天和耿听浔。

蓝白的校服上印着坑坑洼洼的脚印,脸上是被周远打出的淤青,额角的血痕凝固,映衬在苍白的脸上,格外可怖。

又一声闷雷砸下,伴随着呼啸的风声,街边的树叶被雨滴打得落下,裹挟在风里,在路边形成了一个小的旋风。

医院里的气味是顾栖池最讨厌闻到的消毒水,灯光一片惨白,地上的瓷砖光可照人,在一片嘈杂而忙碌的医生与护士之间穿梭而过,视野尽头,顾栖池终于见到了他的亲生父母。

顾予宁车祸严重,又从小被顾家上下当成宝贝疙瘩一样养大,耿听浔陡然遭受这样的打击,支撑不住,已经哭了半晌。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含辛茹苦照顾十六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而是一个被人掉包的冒牌货。

但对顾予宁的爱终究占了上风,耿听浔在急救室的门口,哭着拉住护士的手,求他们一定要救活自己的小宁。

顾成天揽着她的肩,温声安慰着自己的妻子,眉宇间的忧愁与担心是再自然不过的真情流露。

走廊之外,顾栖池孤身一人,身边只站着一个接他过来的陌生助理。

走廊之内,顾予宁躺在手术室里,却拥有着原本属于顾栖池的全部的爱。

那天,没有人注意到早早过来的顾栖池,也没人知道,他的一根肋骨被周远硬生生踹到断裂,撕心裂肺的疼。

等到助理前往提醒,顾成天夫妇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站在这里。

窗外的天光暗淡,密不透风的乌云遮挡着苍穹,滂沱的雨势不依不饶,在地面上都蓄积起了一层极厚的水,行车辆艰难地在雨中行走,透过窗户,还能听到楼下你来我往的鸣笛声。

郁郁葱葱的树冠上挂着沉重的雨,每一片叶片上都挂满了水珠,葱茏的枝干被迫垂下,雨珠顺着枝干向下的弧度蜿蜒,在叶片末梢串连成线,淅淅沥沥地砸了下去,还能看到溅起的透明水花。

不远处又砸下来一道巨大的闪电,仿佛贴着医院砸下来一样,它的周边还伴随着无数细小的锯齿状电流,将整个夜幕照得透亮,恍若白昼。

也彻底照亮了顾栖池的脸,还有顾成天和耿听浔的模样。

顾栖池彻底记起来了,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顾成天和耿听浔的眼神——

是压根没有遮掩过的嫌恶与憎恨,他们高高在上的漠视着顾栖池,像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皇帝,没有询问一句他的近况,仅仅凭借这初见的一样,就率先给顾栖池判了死刑。

他们觉得顾栖池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只从他身上和脸上的痕迹来看,顾栖池还是个喜欢招惹是非的混混。

毕竟没有哪个认真读书的好学生会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

是以哪怕之后顾栖池的再怎么优秀,成绩再怎么优异,耿听浔也始终不相信。

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顾栖池通过作弊得来的。

因为在她的心里,顾予宁才是那块洁白无瑕的美玉,而顾栖池就是一块黯淡无光的顽石。

两者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本来就不是什么可以互相比较的东西。

…………

…………

…………

顾栖池是在胃部的痉挛中醒过来的。

彼时他全身冷汗,衣物黏腻地贴在身上,就连手脚也森冷发凉。

他有胃病,但近几个月被薄彧仔仔细细养着,几乎没怎么发作过。

可能是近几天他和薄彧太过荒唐,以至于吃饭的时间颠倒混乱,今天一早和中午胃口不佳,没吃什么东西,傍晚又直接在酒店里睡了过去,胃部空空如也,自然就发起了抗议。

他挣扎着起身摸到床头上放的手机,打开了手机。

因为没开灯,窗帘也拉着,整件屋子里暗色无边,只能看得清顾栖池被手机屏幕光照亮的侧脸,苍白而脆弱。

薄彧发了很多天消息过来,语气不怎么好,还有些担心,顾栖池敛眸,解释了一下原因,只说自己是晕机,别的一概没有提及。

之后,他又切换到了《幸天青》剧组里的大群,却没有在里边找到陈煦的微信。

床头暖黄的灯被打开,顾栖池的手心也汗涔涔的,一片潮气。

他拧头望向窗外,黑压压的一片,又下床把窗帘拉开,看到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月,凝视了很久。

清水巷……

周远……

还有今天的陈煦……

他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什么,顾栖池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左小臂发呆。

靠近关节的地方,他的皮肤上有一道两三厘米的发白的痕迹,是一道并不明显的疤。

顾栖池原先并不知道这道疤是哪儿来的,只猜测是“顾栖池”不小心弄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