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第2/4页)

黎冬吵架永远不是祁夏璟对手,听对方条理清晰地把她的好意等换成金钱,哪怕确实高额,闷堵的情绪也迅速在胸口漫开。

怎么能这么算——

“生气吗,”低沉男声打断思绪,祁夏璟深邃黑眸直直望进黎冬双眼,

“这就是我刚才的感受。”

余光瞥见徐榄从远处走来,祁夏璟站直身体,垂眸望见黎冬被斜射进来的太阳晃到眯起眼睛,默不作声地朝旁边移动,挡住刺眼光束。

“黎冬。”

男人站在背光处,低声唤着她名字,而黎冬终于能抬眼看清祁夏璟表情,以及他五官和侧脸轮廓的线条凌厉,都宛如工匠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只有你觉得你的时间和用心并不值钱,”男人这样告诉他,低声一字一句印在她心上,

“但我从没当成过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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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第一医院的食堂大妈对葱姜蒜简直情有独钟。

于是当祁夏璟端着快被葱姜蒜铺满的餐盘回到座位时,脸上的表情像是要掉冰渣子。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冷着脸拿出来看,发现是未接号码发来的短信。

对方语气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厌:“你什么时候又和她在一起了?”

本不愉悦的心情雪上加霜,祁夏璟黑眸微沉,毫不犹豫地删除短信、拉黑号码。

再抬眼时,对面的黎冬已经迅速用公筷把调味料挑出去,在徐榄无语和旁人震惊的注视中,旁若无人地将餐盘推回到祁夏璟面前。

然后轻声道:“都挑干净了,可以吃的。”

黎冬身上有一股异于常人的拗劲和专注,从高中时就是,做事很少在意别人眼光。

都说祁夏璟行事乖张不懂服从,但他时常觉得,黎冬才是那个真正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

祁夏璟看着纸巾上密密麻麻的葱姜蒜,视线在面前的银筷和瓷勺扫过,最终重新拿起筷子,生疏僵硬地用左手吃饭,夹一半掉一半。

果然三秒钟后,黎冬重新拿起公筷,将饭菜都拨到空碗里,连同瓷勺一起推给他:“吃这个吧。”

徐榄实在看不下去:“班长,他都是装——”

祁夏璟凉凉抬眼。

“.....他都是装作坚强啊,”徐榄艰难圆场,嘴角微微抽搐道,“我说,你俩是真不在意别人说闲话啊。”

吐槽归吐槽,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票,推给黎冬:“隔壁李医生小孩周末要补课,全家去迪士尼的计划泡汤,现在除了我还多出来两张票,你带个人去玩呗。”

见黎冬表情纠结,徐榄又补充道:“这周六晚上还有每月一次的烟花秀,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沈初蔓周五晚上的飞机,黎冬本就想周末带她去迪士尼,听徐榄说有烟花秀,道谢后拿出手机:“票钱多少,我转给你。”

“不用,这票我可没花钱,”徐榄果断拒绝,眼睛往旁边一瞟,咧嘴笑了,“要不你下回请客吧,吃点好的。”

“好的,谢谢。”

直到午餐结束黎冬和两人分别,徐榄才从口袋里拿出剩下的另一张门票,笑嘻嘻地感叹道:

“好久没去过迪士尼了,好怀念哦。”

祁夏璟似笑非笑地挑眉看他。

“别以为我会把手里的票给你哈,那就是我骗人了,”徐榄伸出一根手指,眯着眼睛在祁夏璟面前晃,随后邪魅一笑,

“不过既然知道了地点时间,不是还有另一种更快的方法进游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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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前,黎冬去五楼病房看盛穗。

检测结果已经在上午出来,结果与猜测相同,的确是一型糖尿病引发的酮症酸中毒。

现在全国网民都在讨伐攻击医生的醉酒男,让医院再也没法和男人取得联系。

在母亲同样失联的情况下,盛穗的各种费用成了目前最棘手的问题——医院毕竟不是做慈善,救人是必须的,但拖下去绝对不是长久之计。

几名好心的医生护士围在一起讨论对策,负责的护士建议道:“要不我们向社会大众求助吧,趁着现在热度正高——”

“钱我来付吧。”

沉默旁听的黎冬忽然出声:“盛穗才14岁,出院后还要继续上学,不应该承受整个社会的关注。”

一型糖尿病大多是由免疫系统的紊乱引起,会伴随患者一生时间;这些已经足够残忍,黎冬不希望盛穗在此基础上,还要因为钱而被迫面对外界的讨论和评判。

相比于盛穗,青春期只经历过贫穷的她要幸运许多。

没人比黎冬更清楚,贫穷会如影子般无法摆脱,它会从洗到褪色的校服里、从劣质的卫/生/巾里、从眼睁睁看着喜欢的蛋糕一次又一次被人买走中跑出来,渗透进每分每秒的呼吸里。

周围哪怕是好意的过度关注,都只会一遍遍提醒你的贫瘠、你和其他人的格格不入。

因为经历过,所以黎冬希望盛穗不要经历这些。

有好心的护士劝她:“可一型糖尿病是终身的,就算你这次垫钱,也不能一直——”

黎冬心意已决:“没关系,现在国产的胰岛素已经很便宜,如果她愿意接受,我可以负担到她上大学。”

她是受人恩惠才有幸能长大的孩子,做不到对他人的苦难视而不见。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是祁夏璟发来的短信:“我在停车场。”

黎冬收起手机准备去缴费,其他护士都了解她性格,知道劝不住也不再多说,任由她离开。

“......盛穗的费用已经交了呀,就今天早上,祁副高亲自来交的呢。”

缴费处的老会计噼里啪啦地打字,盯着电脑屏幕给黎冬解释:“他还特意交代过,以后盛穗每次来医院复诊或者买药,就直接把账单送给他。”

带着老花镜的女人忍不住感叹:“能遇到这么好的医生,也算是这女孩的福分了。”

“......为什么。”

五分钟后的停车场内,黎冬坐在驾驶位置上手握方向盘,垂眸轻声问道:“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要帮盛穗吗。”

她不忍是因为女孩是她亲手救下的,心里总会多一份惦念。

那祁夏璟呢?

他之前甚至没见过这个女孩。

“她才14岁,如果没人管她,一型糖尿病会让她很快死掉。”

被短信骚扰一下午的祁夏璟显然心情不佳,右手撑着脸懒懒看向车外景色,同样也能看见车窗上黎冬的倒影。

他很清楚他没对黎冬完全坦诚。??

他自知不是什么善人,无非是昨晚从黎冬家回去后,躺在床上就反复想起那通电话里未说完的话——黎冬的父亲,曾在高三时打过她一次。

他绝不会听错。

但黎冬从没和他说过这些。

早晨在路过病房、看见盛穗胳膊上的伤痕时,祁夏璟就抑制不住地想知道黎冬被父亲打的那一刻,是否也会感到过绝望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