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金缕曲(四) ◇(第2/2页)

语罢,他便抬手摘了自己的官帽,恶狠狠地掼到了地上:“举世浊流,我无一人同道啊!到头来,竟是我日日弹劾之人才配我发一声叹……这官场、这朝堂、这世道……罢罢罢,不待也罢,苏执政,告辞了!”

语罢,他竟转身就走,曲向文急急站起来,想解释一句,却被苏朝辞伸手拦下:“别追了,让他外放一段时日也好,他不傻,正好磨磨性子,过上几年,自会明白的。”

曲向文急急地问:“你们缘何……”

苏朝辞拍了拍他的肩膀,涩声道:“你可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

他的目光移向方才沈络走时没有关的堂门处,北风卷着雪花纷纷扬扬地吹进来,让年青的执政眼底也结了一层闪烁的雪光:“这是他最后的愿望,我一定会替他完成的。”

*

曲悠端着药碗穿过长长的花廊,刚想推开门,便听见房内传来一阵咳嗽声。

这几日周檀没有上朝,闭门谢客,她坐在大雪纷飞的阶上看天,回忆起,当年她跪在甬道的那夜,似乎就是宫里雪下得最深的一晚。

那夜之后,连绵数月的大雪停了,春日来迟。

似乎……也不远了。

她站在门口,不愿意再多想,刚想进门,却听见房中有另外一人的声音,是周杨:“……当年哥哥与顾相的话,我听到了。”

于是曲悠站在原地没动,雪花压着房前青翠的松柏,簌簌地抖落在她的肩上。

周檀为他倒了一杯茶:“老师想必费了不少功夫,才把你带进诏狱。”

周杨道:“是,我日日去跪顾相,在阶上磕出血痕,他才心软,冒险带我去见你一面——诏狱实在凶险,你孤身一人,我太担心了。”

周檀低低地笑了一声。

“兄长出来后的作为,我怎能不懂,既要如此,我也只能装出混不吝的模样来,希望能混出些名堂,好歹能帮帮你……只是不想我在军中时,月初竟真能狠心不管兄长。”周杨似乎哭了,曲悠觉得他的声音有几分哽咽,“你大婚时我才回来,知你重病,心中怕得要死……兄长知道吗,第二日我上门挑衅,嫂子若对你言语不轨,其实我是想直接杀了她的。”

曲悠失笑。

周檀似乎猜到了她在门外,带着笑朝外看了一眼,周杨毫无察觉,继续垂着头道:“不过嫂子那天说,她对你早就情根深种、不能自已,我本来不信,再三打探,得知她找了大夫悉心照料,才放下心来的。唉,若是兄长那时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能原谅自己……”

这下曲悠没忍住,吸了一口寒风,在门外咳了起来,周杨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抹掉了自己脸上的眼泪,羞恼道:“兄长早就听见嫂子来了,伙同她一起看我笑话……”

周檀裹紧了身上的毛毯,笑得很温柔,口中还在念着他方才说的话:“嗯,情根深种,她骗了你,你还敢信……”

曲悠干脆推门进去:“也不能算是假话嘛。”

她放了药碗,从炭盆中拾出几个烤桔子,随手扔给了周杨:“算你小子有良心,比任月初那个家伙好多了!”

周杨伸手接了,得意道:“那是自然。”

随后又小声说:“月初若知道,也不会这样的,他也是伤心……不过月初总归不如我,就算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会一直相信兄长的。后来走了艾老板的路子扮成黑衣模样,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也是无颜见兄长……”

周檀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刚想说话,便听见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周盛德提来一个铜炉,在房中添了炭,随后低声道:“方才苏家的人送了个口信来,说让大公子明日务必早朝,事已准备妥当。”

周杨不明所以,曲悠却听懂了这言外之意,面色“腾”地一白。

周檀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他握得很用力,像是也要从她这里汲取些力量一般:“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作者有话说:

最近半夜更新!

ps:咳嗽,可以吃盐烤桔子/橙子

pps:就是不太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