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2/3页)

江治睿意外:“哦?道长请说。”

顾昭遂将赵家佑发现鬼纹一事说了说,末了,她开口道。

“那王老先生本该入鬼道,前尘往事尽销,却因为那一场未完的乡试,心生执念,自困自身,成了困于贡院的地缚灵,还望大人相助,帮王老先生勘破迷障。”

江治睿惋惜了片刻,“我能做什么?”

这是答应相助的意思,顾昭面上闪过欢喜之色,将自己的盘算说了说,江治睿听了,一一应允。

顾昭感激的拱手,“多谢江大人。”

“小事一桩。”江治睿摆了摆手,“我亦惋惜王老先生,钦佩他的为人,能尽绵薄之力,也是我的荣幸。”

夜色愈发的黑暗,顾昭辞别江治睿和裴一清,提着灯笼往多福客栈方向走去。

蓝花楹随着秋风摇摆,如雾如云,紫蓝色的花朵飘飘落下时,顾昭似有所感,抬头朝多福客栈望去。

客栈里,孟风眠倚着窗棂,一袭白色长裳被秋风吹拂,夜色中,那双眼眸中带着一分笑意,一分了然。

“夜深了,早点歇息。”

一道声音穿过黑暗传了过来,好似就在耳畔边落下,顾昭怔了怔,莫名的脸颊烫了烫,再抬头,她的眼睛明亮如天畔璀璨的星光。

“恩,大哥你也早点歇着。”

……

时间飞快,转眼又到了八月十二这一日。

清晨,晨钟一响,在简陋木板上睡了一日的学子们起身,抻了抻手脚,活动活动脖颈和手脚腕,简单的洗簌用膳后,便等着衙役发放卷子了。

晨钟三响,衙役穿梭在号舍中,给众多学子发放试卷,在经过一处无人的号舍时,他面色如常,将那卷子搁在了无一人的号舍之中。

号舍的方板是褐色的木头,上头有一处的鬼纹,鬼纹是黑色的,就像木头本身带着的纹路。

只是,它瞧过去像人的脸,有人的轮廓,人的眼睛……

裴一清抬脚走到号舍处。

果然,这一处的桌上有顾昭说的纹路,他叹了口气,将顾昭留下的一根香火点燃,插在角落里。

末了,往后一退,拱了拱手,轻声道。

“老先生,该答卷了。”

裴一清抬脚正待离开,对上对面学子诧异的眼神,他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道。

“听说这处蚊虫颇多,燃一道驱蚊香。”

学子受宠若惊:……

大人,大人这是在和他说话吗?

与此同时,贡院之外,顾昭将空白的答题纸搁在袋中,封面上头写了王老先生的名讳和忌日,火光撩过,这答题纸和纸扎的文房四宝化作灰烬,灰烬盘旋升空。

贡院之中,王博元的手中,倏忽的出现了文房四宝和答题纸,他看了看衙役搁在桌上的卷子,迟疑了一下,下一刻,面容闪过坚毅。

号舍里,拿到了题目,学子们纷纷沉思,待心中有了沟壑,这才提笔作答。

一时间,此地只有纸张翻动和毛笔摩擦过卷子的“唰唰”声。

众人瞧不到的地方,方桌的鬼纹如墨一般晕开,最后,它成了个面容清癯的老者,两鬓有霜雪色,着青色儒袍,长裳披散在号舍的木板上,只见他看着卷子上的题目,略略沉思,片刻后,这才提笔。

阳光暖暖的落下,这道影子淡得几近透明,插在角落里的青烟袅袅腾空,烟雾护着这一道魂灵,就是在阳光下,阴物也不惧怕。

这一答,便从清晨答到了夜里,又从夜里到了翌日的傍晚。

……

第三场考试过后,王博元搁了笔,面上有了释怀和满足。

与此同时,那卷子一闪,化作一道莹光,如烟又如雾,飘飘扬扬的朝前飘去。

王博元看了过去。

只见这卷子落在了一位着朱色官府,胸前有三品文官的孔雀补子的官员手中。

他知道,这是这一届乡试的主考官,江治睿江大人。

江治睿拿着卷子,对于这手中多出来卷子没有分毫的诧异。

王博元愣了愣,随即了然,眼里浮上了笑意,抚了抚须。

那道长,着实是有心了。

落日的余晖中,他的身影在一点点淡去。

那厢,江治睿瞧着手中的卷子,眼睛一亮,直击手掌称秒。

他眼睛急急的朝号舍方向看去,似有所感一般,他好似瞧见了顾昭口中的那位王姓老书生。

暮色中,只见那道影子透明极了,光线好似穿透了他,耀眼又剔透,似乎是知道自己瞧了过来,他对着自己轻轻一笑,沟壑的面庞上都是释然。

江治睿遗憾。

他拂了拂衣袖,郑重的拱了个手,轻声道。

“先生不但人品出众,才学更是出众,老夫主持乡试多年,先生之才,以老夫拙见,状元之资不敢说,三甲定然有先生的一席之地,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啊。”

“多谢多谢。”王博元哈哈一笑,面上是释然。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铁链断裂的声音,只觉得自身的束缚尽去,他伸出手,掬了一把阳光,在这无限美丽又温柔的落日中,那道宽袍的身影犹如碎光一般化去。

这时,远方的天地来了道风炁,风卷着那片片碎光,裹挟过江治睿手中的那份卷子,下一刻,消失这一片天地中。

同一时刻,祈北郡城宝安堂里,一位身怀六甲,年轻的妇人发动了。

“哎哟,疼,疼死我了,相公,快去找稳婆,请大夫,我要生了啦!”

“哦哦,找稳婆,找大夫……稳婆,大夫。”

年轻的相公急得像没头的苍蝇,左转转,右转转,那脚还在原地打转,下一瞬,他被拍了下肩膀,回头就见自家阿爹拉长的脸,沉声道。

“愣着作甚,找稳婆去啊!”

年轻相公眼睛一亮,“对,我找稳婆去,阿爹你找大夫,咱们分头行动。”

末了,他冲扶着腰的媳妇喊道,“娘子,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你别怕!”

说完,年轻相公一溜烟就跑了出去,脚程快得就像下头装了风火轮一般。

……

憨,又憨又傻!

他怎么生了个这么傻的儿子?一点也不像他!

郑仕韬摇了摇头,朝儿媳妇开口,道。

“把手给我。”

年轻妇人愣了愣,随即讪笑。

她和相公真是昏头了,明明自家公爹就是大夫,眼下,他们就是身处宝安堂,宝安堂是何处?那是祈北郡城出了名儿的医馆,她和相公居然还喊着找大夫。

这是骑驴找驴。

昏头,当真是昏头了。

老大夫郑仕韬仔细的把了把脉,瞥过儿媳妇那惨白的脸,宽宥道。

“没事,脉相顺当着呢。”

年轻妇人:“哎!”

……

那厢,酉时到,贡院里的暮鼓敲响,宣告着这一场乡试的完结,学子陆陆续续的出了考场,面上或怅然,或忐忑,或兴奋,或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