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第3/3页)

六面绢丝灯一照,白雪应得屋檐下的匾额隐隐有光反射,同时也将上头的白宅二字照亮。

顾昭重复:“白宅?”

小井和谢树棣点头,“是啊,你们家屋舍之前的主人便是白老爷。”

“呵呵,巧了巧了。”

“那啥,他们之前闹鬼,所以搬走了。”

两人说了这话,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目光虚虚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小声了一些。

顾昭:......

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便是这般样子吧。

……

小井和谢树棣身影一淡,抬脚要往宅子里走。

“来者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这时,门上突然传出一声洪亮的喝问,拦住了来人。

顾昭看了过去,原来是门神神荼和郁垒。

只见朱红大门上,神荼郁垒手持金锏金鞭,左右各一,脸面相对。

瞧见身为灵的小井和谢树棣,两人张嘴一喝,嘴巴处的纸张开开合合,目光瞧着谢树棣有些不善。

顾昭明了,小井是井灵,路走正走久了,还能成为一方河神,而谢树棣就不一样了,他身上不但有树妖的炁息,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鬼炁。

这大概就是仙家说的,根脚不一样吧。

……

听到喝问,谢树棣半点不慌。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一翻,手中顿时出现了一个小竹篮,竹篮用红布盖着,他微微掀开一角,露出里头粒粒又圆又大的青壳鸭蛋。

谢树棣声音里带上了热络,亲昵道。

“两位大人,是我和小井啊,你们忘了吗?我们是小晗的干爹干娘,今儿听他爹说了,小晗这些日子病的厉害,嗐,我这做……咳,我这做干亲的,自然要来看看了。”

顾昭憋笑。

她刚才听小井说话便知道了,凡人认小井做干爹,旁边的谢公子自然是干娘。

哈哈,难怪他只能捡着干亲来说。

神荼郁垒神像里的神灵不过是一丝分神,白宅搬迁,这神荼郁垒的画像也是新的,自然是认不得之前的街坊邻居。

两位门神挡在门口,不肯退让。

“速速退去,不然休怪我兄弟二人不客气了!”

随着洪亮的喝声,身穿铠甲的二神圆眼一瞪,手中的金锏金鞭漾过金光,左右各一,合力拒敌。

谢树棣被金光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嘿!你们好生无礼!”瞧到这一幕,小井暴躁了。

只见她手中倏忽的出现一个长柄的葫芦瓢,里头漾着水,瞧着那阵势,她就像是要朝大门上的神像图浇过去。

谢树棣瞪大了眼睛,张手:不不!

顾昭连忙拦住,“不急不急,这是误会,我来劝劝。”

她转头和门上的两尊门神拱手,客气道。

“两位大人容禀,这二位确实是府上小公子的干亲,不信你们瞧。”

顾昭手一扬,小井和谢树棣手中出现一道烟气,烟气的另一端一路蜿蜒至白宅里头。

顾昭解释:“这是香火,这二位做干亲庇护小公子,白老爷敬俸上的香火。”

万事过后皆有痕迹,蛛丝马迹,鸿爪雪泥,这认契的香火也是这般,不过是溯源罢了。

神荼郁垒对视一眼,金光渐渐淡去,这门上便只是画像两张。

谢树棣松了抓住小井的手,抬脚往前,“走走,咱们赶紧进去。”

小井冷哼了一声,进去的时候,她瞧着香火溯源这般稀薄,又是冷哼一声。

……

一井灵一树妖走了正门,顾昭瞧了瞧门,叹了口气,寻了个好落脚的地方,一纵一跃,身姿灵巧的翻了过去。

她对不起潘大人,明明是巡夜当值的,她却像个攀高儿的小贼。

顾昭在心里谴责了下自己。

前头,小井和谢树棣还在吵吵,当然,依着两人的性子,那是小井一个人在不痛快,谢树棣温声附和讨饶着。

小井:“你方才瞧到了没,这烟火就这么一丁点儿,白家这老爷不讲规矩,你瞧他,搬走了大几个月了,就没回来烧过两回香。”

她瞥了一眼谢树棣手中的鸭蛋篮,愤愤的嘟囔。

“咱们还得给他带鸭蛋,还各个大个圆润,说不得还是双蛋黄的,他给咱们供的凑起来都不够这一篮子呢。”

一句双蛋黄,顾昭脚下一滑,险些跌了下去。

“好了好了,莫气莫气,白老爷就是这般人,咱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谢树棣说了一句,又有些心虚的继续开口。

“要是没有搬走,白家娘子自个儿会供奉,眼下这般远,她托了白老爷做事,白老爷那人……唉,他做事自然马虎!”

“再说了,他们为什么搬走,那也是因为我们啊。”

小井听到这话,瞬间收了话头,沉默片刻后,她又道。

“咱们也没干嘛。”

顾昭贴了张敛息符在六面绢丝灯上,虽然此时烛光亮着,寻常人却是瞧不到了。

“是那处宅子闹鬼的事儿吧……你们扮鬼吓唬白老爷了?”顾昭忍不住问道。

谢树棣幽幽叹气,“哪呢,就跟小井说的一样,咱们也没干嘛,不过就是瞧着小晗可爱,逗逗他而已。”

娃娃生的可爱,他们这做干爹干娘的逗逗他怎么了?

哪里想着,事儿居然这般巧,回回都给白老爷瞧到了!

至于白老爷在五娘屋里,瞧到有人影在窗棂处盯着他瞧这事儿,那也是因为谢树棣知道了白老爷抱着小晗上戏台唱赵氏孤儿,这才生气了。

小晗出娘胎就身子骨小,是谢树棣配了药,小井化了水炁送到小晗身子骨里,这才越长越结实。

谢树棣是斯文人,心里再气,那也是在窗棂外头踟蹰,想着该怎么和白老爷说才妥帖。

哪里想到,白老爷的嗓门居然这么大,最后还在外头赁了一处宅子,一家人搬走了。

小晗也走了,屋子还挂在保人那儿卖了。

谢树棣幽幽,“唉,小晗那娃儿和我有缘分,我头一次给娃娃当干亲,心里难免偏疼一些。”

甭管他是干爹还是干娘,那娃儿都是他的干儿子嘞。

顾昭听完,沉默片刻。

跟着叹道。

“这慈母心肠,不管是人是妖,它都是一样的。”

“谢公子你也不容易。”

谢树棣确实不容易:……

他一向温和的面皮跳了跳。

怎么回事,顾小郎这话明明是好话,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