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第2/4页)

这会儿,他听到顾昭的声音,还是收拢了情绪,看向顾昭,问道。

“顾昭,怎么了?”

顾昭没有说话,只视线落在元宝和张俞林的面庞上。

秋日日短,此时黄昏,正是逢魔时刻,有些暗沉的光落在两人脸上,似是染上了一层雾蒙的灰。

顾昭的视线最后落在两人的眼睛处。

这两个人眼睛下有青黑的颜色横过,仔细看,这张俞林的颜色更深一些,而且,他眉头打皱,鼻梁和双耳有一丝的黑。

……这是死相啊。

或者是今日,或者是三五日,亦或是十日,时辰不定,这两人要经一次死劫,劫过否极泰来,不过,命入黄泉。

顾昭想了想,从六面绢丝灯中拿出了两张黄符,探头递给了年纪比较小的元宝,认真道。

“小哥,多谢通融。”

“这是两张黄符,你与另一位大哥一人一张,符烫的时候,你们一定要记得离开那地方,旁人说话莫要理睬。”

元宝愣愣,“啊?”

张俞林也看了过来,他还有点怵刚才的事儿,当即义正言辞。

“收回收回,我们可不兴收东西的。”

这一个两个的,尽会试探他们,试探了他还不成,又来试探小元宝。

张俞林瞧了瞧丁大鹏,又瞧了瞧顾昭,最后,他的视线幽幽怨怨的落在半旧不新的车厢上。

谁能想到,他们知州的公子就在里面呢!

顾昭愣神:“啊,不要吗?”

“你们很危险的,依着麻衣相法上的面相推演,你们面容上有死相,过不去这个劫,就没有以后了。”

衙役元宝不过十七八岁模样,说起话来脸颊边还带着个浅浅的小窝,脾性也好,听到顾昭这话,他也没有生气。

旁边,张俞林却没那么好相与了。

他倒竖眉毛,当场就要变脸,不过,想着车厢里的知州公子,他又生生将气吞了回去。

一时间,他的面容别扭,又青又红,格外的不好看。

顾昭低头看手中的黄符,神情若有所思。

难怪人家都说了,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瞧,她主动给了,人家还不想要这符呢!

要是搁在桑阿婆店里,识货的人来了,这符可是值好些银子的。

“让你们收着就收着,救命的。”车厢里,潘寻龙探出了头。

他接过顾昭手中的黄符,一把塞到元宝手中,声音粗鲁,动作却不粗鲁。

“你和林子哥分一分,城里不太平,别人不清楚内情,你们还不知道吗?”

这话一出,元宝和张俞林都面容严肃了。

潘寻龙剜了一眼张俞林,鼻子里哼哼了一声,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张俞林脸皮也厚,他冲潘寻龙嬉皮笑脸的笑了笑。

收红封,那是没有的事儿!

他的手上还光着呢!

……

白马抬蹄,健壮的四肢肌肉微微颤了颤,随着丁伯的一声“驾”,车轮磷磷。

很快,马车便进了城门又深又暗的甬道。

元宝将自己的那一份黄符放到胸口的护心镜下,贴身收好。

“林子哥,给。”他递了另一张过去。

张俞林草草的收好,“好了好了,咱们关了城门,夜里还要在小屋里当值呢,你先守着,我回去吃个饭,一会就来。”

元宝应下,“成,不过,哥你得给我也带一份。”

张俞林手指元宝,“滑头!”

他的面皮笑了笑,胡子也跟着动了动,虽然胡子邋遢,却也鲜活得很。

随着“吱悠”一声声起,沉重又老旧的木门阖上,靖州城落锁。

......

那厢,车马进了靖州城,一路直奔靖州城城东的琴台路,那儿,两进的丁家院子坐落在街中位置。

丁大鹏在靖州城有一处酒坊,还有一处酒楼,但他是祖上两代再加上自己没日没夜勤快做活,这才一路拼到现在的家产。

苦日子过过来,家里的人口也简单。

顾昭跟着他下了马车,进了宅门,又迈进垂花门,一路直奔西耳房。

那儿,丁大鹏的儿子丁万洋就是住这屋。

……

西耳房。

此时刚刚过了戌时,落更的梆子敲响,天色昏暗,屋里点了烛火,橘黄的火光微微跳了跳,将屋里人的影子倒映在窗纸上。

丁大鹏推开门,“快快,顾小郎,我儿在床榻上,你给他瞧瞧。”

顾昭看了过去。

床榻边坐了一位妇人,面容憔悴,众人进来之前,她估摸是落泪了,瞧见人来,急急的拿帕子擦了擦脸,这才抬眸看了过来。

“相公,这是?”

丁大鹏上前,将妇人搀扶了起来,温声道。

“夫人莫忧,先让顾小郎看看,有什么事,咱们一会儿再说。”

丁夫人娘家姓梁,单名一个莲字,她和丁大鹏颇有夫妻相,都是生得圆润模样,此时为了照顾丁万洋,她简简单单的穿了一身便服。

听到这话,她连忙让开了,目光希冀的看着顾昭。

屋子里除了丁夫人没有旁人,丁家人不敢唤丫头婆子帮忙,毕竟,这丁万洋可不单单是昏迷不醒,他身上还多长了一张嘴巴。

不,也许不止一张。

顾昭将目光看向床榻上的丁万洋。

和圆润的丁家夫妇不一样,丁万洋身量瘦削又颀长,此时紧闭双目躺在床上,几日米水不进,他的唇白得厉害,面上蒙着一层死气沉沉又不详的土金色。

这般模样,难怪丁老爷要去给他打棺椁了。

他瞧过去便是现在没死,明日也要气绝的模样。

顾昭深吸一口气,伸手抓起丁万洋的手。

饶是心里做了准备,看到手上多出来的嘴,顾昭的瞳孔仍然震了震。

太恶心了!

又瘆人又恶心!

这时,旁边有抽气的声音传来,众人看了过去,是潘寻龙捂着嘴。

见众人看着自己,他有些羞赧,急忙将手放了下来。

“失礼了失礼了。”

“无妨。”丁夫人不愧是唤做莲娘的人,声音温温柔柔又好听,她摇了摇头,并不介意。

只是目光再看向床榻上的丁万洋时,里头既有痛惜,也有生气。

只是,想着儿子马上就要没了,她这生气和痛惜,他也瞧不见了。

一时间,她的神情又浮现了茫然。

丁夫人喃喃,“是怪吓人的,一开始,我和相公都吓着了,这几日,都是我和相公照料他,老太太那儿,我们也不敢给她知道......”

丫鬟婆子,那更是不知了。

这等邪异之事......

丁夫人想着,哭干了眼泪的眼睛,已经没有泪珠了。

顾昭看了一眼丁夫人,又低头去看手中的这张嘴。

和丁万洋脸上的那张嘴不一样,这张嘴它嘴唇艳红,里头的牙齿齐整,偶尔嘴巴微张,露出里头湿腻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