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少年(第3/4页)

陈楚山慢慢转过头去,看着大狗子,笑了:“好外甥,不管你信与不信,在得知你母妃有孕之后,我想过收手的,可是当时,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大狗子冷冷看着,无动于衷。

陈楚山慢慢松开刀把,站直了,“那你们谁来,了结我?”

陈楚山一一扫过大狗子,阿恒,最后目光落到我身上。

他那双眼睛实则是很温柔的,轻轻的,含着笑意的。

大狗子也看向了我,把刀递给我:“玉哥儿,你来吧。”

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早在十多年前,陈楚山就该死在那场谋局之中,现如今死在我手里,也算是一个轮回了。

可我如今……应该是拿不起这把刀了。

阿恒上前,把大狗子的陌刀接过来,牵我上前,拉起我那只没有知觉的手,轻轻搭在刀柄之上。

他从身后圈过来,掌心附在我的手背之上,慢慢抬起,抵住了陈楚山的脖子。

陈楚山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或者说是看着我那双眼睛,轻声道:“我唯一后悔过的事,就是逼你上了我的马。”

阿恒握着我的手,扬起,挥下,有血溅到了我眼睛里。

我闭眼,再睁开,看见了一片耀眼的红。

天亮了。

洗尘二年九月初十,大周军队经过一夜鏖战,大破吐蕃主力于尖高山。吐蕃其余残部退回主城逻些城,大周军队一路碾压过去,围于城下。

半月后吐蕃向大周递交了议和书。

景萧与吐蕃对峙已久,如今虽然双腿站不起来了,却依旧是大周西南最坚不可摧的壁垒。阿恒与景萧交接了兵权,留下祁风和滕子珺协助景萧监视吐蕃,防止他们再生变,便带上议和书同我、景策还有大狗子一道返京。

于是就在我离京两个月之后,我又回来了。

据说就在我回来的当晚,京城的官员全都在家惴惴不安了一夜没敢睡。户部如今还没定尚书人选,他们发下去的两年的俸禄银子还没捂热乎,生怕我第二天又站在紫宸殿里伸手问他们要回去。

嘿,当我多稀罕干这个尚书似的。

哪怕曲河每天下了衙之后都来我家门口哭一场,我也没再动过一丝一毫回户部的念头。我家里那点银子我还理不清楚呢,哪有心思去管国库啊。

最后阿恒都不胜其扰了,在家门口插了一杆长枪。

然后曲河就不来了。

对此我还好奇,忍不住找二狗子打听, 结果二狗子笑得一脸深意:“阿恒哥哥长枪|不倒,谁敢这个时候上门打搅?”

我:“……阿恒去把你枪收了。”

阿恒:“真没倒。”

我:“……”

我这还算好的,回京之后最惨的当属景二哥。据说回来都一个月了,还没跟韩棠搭上话。

也不是彻底不理,见了面也不回避,只是远远站着拱一拱手,点一点头,就算过了。要是实在逼到近处,便道一声 “见过景将军”,就再不搭理了。

景策也深知韩棠这是怪他当年不告而别,可他还没生气韩棠大年初一出去征地的事呢,韩棠反倒恶人先告状上了。景二哥的脾气也上来了,于是两个人就怄着,谁也不搭理谁。

直到某一天,韩相没来上朝。

第二天依旧没来。

当天夜里有人看到夜黑风高之际,有人偷翻了韩相家的墙。

等到第三天……第三天韩相告了病假,理由是……扭了腰了。

朝臣们结伙上门探望,却见韩大人确系躺在床上不能下床了。又加上韩相至今操劳国事没有成家,景尚书便亲自在一旁侍奉汤药,众人纷纷为其高山流水的情谊感动得涕泪横流。

直到出了韩相家的大门,太医院的李太医才回过味来:“那药……怎么闻着不像是治扭伤的药呢?”

众人:“那是?”

李太医:“倒像是个补肾益阳的方子。”

众人:“……”

李太医:“哎呀,韩相用错药了!得赶紧告诉他呀!”

众臣纷纷四散:“……今日就当我没来过。”

洗尘三年五月三十,在凌霄子道长忌日的当天,凌崖子失踪了。

没错,就是失踪了。

前一天晚上宫人们还亲眼看着他进了紫宸殿,凌崖子云游多年养成的习惯,夜里不让人伺候,第二天一早宫人们再开门,里面被褥完好,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只留下案桌上一道传位诏书。

传位于先帝第四子李正则。

宫人们遍寻皇宫无果,只能找来了左右相韩棠和方信。奈何他们两人大眼瞪小眼之后也没有办法,但国不可一日无君,验证过是凌崖子的笔迹之后,只能先把大狗子推上皇位顶着,再另外秘密寻找凌崖子的踪迹。

看大狗子那样子,应该直到坐上皇位之前,整个人都是蒙的。

而这位天下人都找不到的先帝……在我家后院里喂狗。

他又换上了那身破道袍,抱着一盆紫薇树苗,在后院山楂树下吊了张吊床,跟将军同吃同住。

这我实属不能理解,我家里又不是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他非要睡在露天,还说要跟紫薇树苗共同吸收日月精华。

那天我和阿恒在后院侍弄新种下的茄子苗,当然主要是阿恒在弄,我负责看着。凌崖子在树荫下侍弄它的紫薇树苗,看见将军往山楂树下滋尿,突发奇想:“你说让将军给我在我这花盆里尿一泡,是不是能长得快些?”

我想了想:“你说这是刺穿凌霄子道长的那截花枝成活下来的是吧?”

凌崖子点了点头。

我:“……那还是别尿了吧。”

凌崖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是,将军的尿太味了。”

我跟着点点头。

凌崖子开始褪裤子:“还是我来吧。”

我:“……”

阿恒扛着锄头就过来了,吓得凌崖子一哆嗦,赶紧摆手:“我开玩笑的,开玩笑呢!我好歹也是当过皇帝的人,你把锄头放下!”

阿恒眼睛一眯:“玉哥儿要不是给你管国库,那只手也不至于累坏了。”

凌崖子连连后退,躲到将军身后:“我,我……我也不知道他身上有那些钉子啊……不就是双手嘛,大不了我赔你们一双!”

此言一出,我和阿恒都愣了。

阿恒眼睛瞪着他,近乎要吃人:“你能治好?!”

凌崖子怯怯道:“我也是以前游历的时候得了个方子,能生筋续经的……我也不敢保证啊,但可以试试。”

我喜出望外,再看阿恒,紧紧抿着唇,倒不像多高兴的样子。可话一出口,竟带着浓浓的湿气:“你有这个方子,早干嘛去了……”

凌崖子悻悻道:“这个方子有几位药材我还没找到,之前也一直没有时间,这不是得空了吗,等我再歇几天就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