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梦入长安道

我当即就改了主意。

逗哑巴说话比看鹌鹑写字可有趣多了。

我挑着一边眉笑着问他:“你不想我走啊?”

小哑巴轻轻点了点头。

我一甩袖子当即就要走,小哑巴急忙张了口:“你……你别走。”

我满意地笑了笑,搬了张凳子坐下来,“你是哪位娘娘的亲眷?”

小哑巴低着头,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我姑姑是景妃。”

彼时的景云韶还不是如今母仪天下的景皇后,哥哥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她亦是一身戎装陪从左右。据说当年皇上御驾巡查西北,回京的时候就带回了那个一身红色戎装的女子。

我印象里的景云韶也不怎么招人待见,可能是漠北的沙子磨砺出的一身脾气,别人来清宁宫都是上赶着巴结奉承,就她过来请完安就走,就像例行公事一样。背地里不少人在陈皇后面前嚼她的舌根子,说她狂悖自大、目无尊上,只是陈皇后仁厚,从不计较,一笑也就过去了,从来没有暗地里为难过她。

我抬头在小哑巴脑门上弹了一下,“你爹是大将军,姑姑也是女中豪杰,怎么你沦落到被那群小鹌鹑欺负的地步?”

小哑巴捂着头咕哝一声,抬起头来瞪我:“他们人多。”

“不,是因为你不够强。”我在刚才弹过的地上又给他揉了揉,“你要是足够强,就该像你爹一样,学一身功夫,勇冠三军,看谁还敢欺负你。”

小哑巴偏头躲开我的手,彻底变成了哑巴,不搭理我了。

“生气了?”我轻笑了下,孩子不大,气性不小,只好拿了块桂花糕哄着,“吃不吃?”

小哑巴无动于衷。

我又拿了块蜜饯凑到他嘴边,“你尝尝,可甜了。”

小哑巴把头一拧,留了个后脑勺给我。

嘿,我把手里头的蜜饯绕了个弯送回自己嘴里,心里暗道这还请了尊佛爷回来。可人已经在这儿了,又不好给赶出去,只好道:“那你说吧,你想怎么着?”

小哑巴背着手在我房里巡视了一遍,最后从满屋子书里抄了一本《诗经》送到我手上,“你给我念书听吧。”

我随手翻了两页,又把书扔在了一旁,“这本我早就背过了,你想听哪个,我背给你听。”

小哑巴随手翻了一页,给我指了指。

是一首《氓》。

我随口便来:“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小哑巴仰着一张小脸看我,眼神由冷淡疏离变成了崇拜敬仰,怕打断我,只在我停顿的时候才小声问我:“这首诗讲了什么?”

“讲了一个女子与她心仪的男子私定终身的故事。”

小哑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故事我喜欢。”

我摇头笑了笑,接着往下道:“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

一首诗背完了,一低头,那小哑巴已经枕着我膝头睡着了。

所以他到最后也不知道那个女子虽然跟她心仪的男子成了亲,但之后过的却并不如意。男人的秉性就是喜新厌旧,得到了的东西便不再珍惜。这个女子每日干着繁重的活计,忍受丈夫的拳打脚踢,最后还是狠心与之决裂了。

不过不知道也好,他还那么小,不需要知道世事险恶,人心不古。等以后长大了,这重身份,这种门第,也不需要忧心这种问题。

后来我不知道怎么也跟着一起睡过去了,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而小哑巴也已经被他娘带走了。

临走还顺走了我一盘桂花糕,一盘蜜饯。

小兔崽子……

我看了看身前之人,如今个头都快比我高出一个头了,哪里还有一点当初那个小哑巴的样子。

而且他真的长成了我期许的样子,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自己想护之人了。

我靠着墙轻笑了笑,以前那些事我以为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没成想一回想便如滔滔江水,刹不住了。

我闭上眼,止住那些念头,平心静气,跟着一起小憩了一会儿。

直到阿恒转醒,腿上有了动静,我才跟着一起醒过来。

看着阿恒仰着脸笑盈盈看着我,我不禁也笑了,“睡好了吗?”

“睡的特别香,我还做梦了呢。”

“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了,”阿恒道,“梦见教我读书的夫子全都变成了你,我一偷懒你就瞪我,吓得我背了整场梦的书。”

“那你背什么了?”

“那谁知道,稀里糊涂背了一通,什么也没记住。”

我前仰后合乐了好一会儿,最后在人肩上拍了拍,“让我起来,腿都让你枕麻了。”

阿恒这才伸了个懒腰爬起来,又回过头来给我捶了捶腿,一副狗腿子模样,“大爷,您看这力道行不行?”

“嗯,”等腿上的酸麻劲儿过去了,我又侧了侧身子,把后背对准了他,“腰也酸了。”

“好,”阿恒笑了笑,又去帮我揉腰。

只是这一下上去却并不是解乏,一股锐痛沿着腰椎上去,我小声“嘶”了一声,想起什么来,立即从床上跳下来了。

“不用了,我去柴房看看,睡久了,有点饿了。”

阿恒却一把拉住了我,“你腰上怎么了?”

“我没事,”我试着挣脱,却被人拽住寸步动不了,只能无奈看过去。

阿恒一只手拉住我,另一只手准备上手去解衣裳,“你给我看看。”

“光天化日的你想干嘛?”我立即拢紧了衣领,意味深长地冲人挤了挤眼,“你要是真想了,咱们晚上去野湖,这会儿大狗子他们快回来了,你忙不完。”

“别整这些油腔滑调的,没用。”

阿恒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回了我个白眼,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拽住了后衣领,刚要发力,我急忙妥协:“那我自己来,你别动我,我怕痒。”

阿恒犹豫了一下,这才点点头,借着他一松手的功夫,我拔腿就往外跑。

还没跑到门口就被人拎了回来。

阿恒无视我的挣扎,强势地把我扔回床上,“我就猜到你不会乖乖束手就擒,这下好了吧,没话说了吧。”

“阿恒,阿恒……”没等我再多说,阿恒已经一手解开裤腰带,一手拽着后襟领把衣裳褪下来了。

后背一下子暴露在有些微凉的空气中,我轻轻缩了缩肩胛骨。沿着脊柱却有那么一长溜儿,火辣辣地疼。

昨天在孙寡妇家里,我用后背抵着门伤到的,当时只觉得整片后背都热乎乎的,之后又因为二狗子的事一时没顾上。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尝出味来,还真挺疼的。

阿恒那边一时没了动静,眉头深锁,唇线抿得紧紧的,让我一时竟觉得自己像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半晌后阿恒才沉着嗓子问,“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