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盈盈三千丝

大狗子坐我对面垂着头,心里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肩膀一抽一抽的,应该是哭了。

我一言不发坐着,对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幕出神。

不可否认,事情发现到今天这一步,我有责任。

我自认为我对他们三个是平等对待的,我心里有一杆秤,对谁好对谁坏心里头门儿清。

可他们仨看不到。

他们只能看到表象的,我对二狗子好,让二狗子跟着阿恒去拜访柳老,单独给二狗子开小灶教他读书……

可他们看不见我拉着阿恒彻夜长谈,费尽心思弄明白那些武功路数和招式,再和阿恒商量出怎么能快速提升的办法,让大狗子能学到更多东西。

看不到我想方设法给他们解释什么叫男女有别,在巴掌大的地方硬是给小莺儿圈出了一块地方来,只求将来遇到了能托付终身的人,也能挺直了腰杆说一声咱们是清白人家。

看不到我那小私库里平均分成了三份的积蓄,一枚铜钱都恨不能掰成三瓣,给他们每个人匀一匀。

我心里其实也很委屈。

这个家来的有多不容易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我又怎么可能轻易盼着它散呢?

二狗子洗完了碗,院子里一时间也静了下来,可人一直没进来,不知道躲到哪里悄悄舔伤口去了。

二狗子是他们三个里心里最细腻的,我知道我这会儿该去劝劝他,可是心累加上身累,我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背上像压了一座大山,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分毫。

哪怕让我在悬崖峭壁上爬一整天,我都不至于累成这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的烛火跳动了一下,院门吱呀一声响,是阿恒带着小莺儿回来了。

小丫头让阿恒抱着,头埋在阿恒肩上,也不知道是还在气头上,还是没脸面对我,一直低着头不肯直视我。

直到阿恒在她背上拍了拍,小丫头这才松开手从阿恒身上滑了下来。

我张了张口,才发现由于长时间不说话,嗓子已经哑了,清了清嗓子才抬头问:“看见二狗子了吗?”

“在门口坐着呢。”阿恒道,“他说想吹吹风,一会儿就进来了。”

我点点头,二狗子知道分寸,想明白了自然就回来了。

我使了点劲从凳子上站起来,故意不看两个孩子,有意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儿,“那我去洗个澡。”

自打从野湖回来我身上就一直不太舒服,早上是因为太早,怕把三个孩子吵醒,这会儿只觉得有些东西紧缚住我,裹的严密,让我透不过气来。

阿恒看了看两个孩子,又看了看我,选择跟了出来。

热水是阿恒早就给我烧好了的,我站在柴房里,看着阿恒又是拎凉水,又是给我准备换洗的衣裳,把冷热水都兑好了,这才招呼我过去。

我看着那一桶温度适宜的水,心道这可算是这一天里最顺心的事了。

阿恒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要我给你脱衣服吗?”

我愣了愣,轻笑了下,“不用。”

这才脱衣下水,温水没过身体,整个人都感觉轻了不少。

“水温怎么样?”阿恒趴在桶沿上问我,“凉吗?烫吗?”

“刚好,”我舒服地叹了口气,靠在桶壁上不想动了,闭着眼睛问:“你从哪儿找到小莺儿的?”

“村口的大柳树下,”阿恒道,“循着哭声找过去就找到了。”

我轻轻一笑,“那丫头片子的哭声一绝,她一张嘴,整个柳铺都知道。”

阿恒看我懒得动弹,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葫芦头往我身上浇水,边浇边道:“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还小,说话没有分寸,但口不过心,心里头其实知道你的好。”

“他们仨是我一手带大的,放个屁我都知道是什么味的,自然知道他们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口不择言,”我掬水洗了把脸,双手在脸上使劲搓了搓,“从昨天你们从柳老家里回来他们应该就有怨气了,是我一时不察,没及时安抚,才有了今晚这一出。”

“这怎么能怪你呢?”阿恒又给我往肩上浇了两瓢水,“你又不是神仙,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吧。我也没想到那么小的孩子竟然就有这么多的小心思,小莺儿说那些话的时候我都愣了。”

阿恒还不知道大狗子在幕后的作用,我姑且先替大狗子瞒着,轻叹了口气,“一个都不省心。”

阿恒突然伸了跟手指抵在我眉心处,打着圈揉了揉,“别想那么多了,小小年纪都有川字纹了。洗个澡,好好回去睡一觉,等明天他们指不定就又和好了呢。”

“哪有?”我赶紧低头借着水光看了看,还是眉清目秀的一张脸,这才放了心。再看阿恒,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不过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得赖你。”

阿恒指尖一顿:“跟我有什么干系?”

“事情是你招惹来的啊,”我眯眼一笑,“你说你没事去看望什么柳老啊,这一看不就看出事来了,要我说,这事你才是罪魁祸首,连累我摔了一跤还挨了小莺儿一顿吼,你总得补偿我吧?”

阿恒张了张嘴,无言辩驳,最后只能认了,“我说不过你,你就可这劲儿讹我吧。”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怎么能算讹呢?”我轻轻一笑,把头发散下来,“就罚你……给我洗头吧。”

三千青丝被阿恒拢在手里,拿水打湿了,裹上皂角水轻轻搓揉着。

我在水里伸展四肢,舒服地闭上眼,难得享受这一回。

“你其实就是懒得自己洗吧。”阿恒手上使了点劲儿,正好按压在百会穴上,舒缓有力,缓解了一些周身的劳顿。

我撩了一点水花泼他,“好好将功折罪,别这么多废话。”

阿恒往后一躲,牵扯到我一缕头发,方才那些舒缓的氛围顿时烟消云散,我疼的龇了龇牙,埋怨道:“疼。”

“你这叫自作自受,看你还胡闹吗?”阿恒轻笑了两声,嘴上得理不饶人,手上还是十分狗腿子地给我揉了揉头皮拉扯的那块,随后又掬水顺着发根冲下去,温热的水流流过头皮,让人渐生困意。

我刚放松了警惕,忽然有一只手顺着脊柱滑了下去。

“干嘛?”我身子陡然一僵。

“我看看你刚刚摔疼了没,”阿恒那只手下滑到尾椎,轻轻打了个旋儿,又打算往更深处去,“还有,昨晚弄疼你了没?”

我身子一苏一麻,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经他这一说,昨晚那种既混乱、又在混乱之中把一切感官都发挥到极致的感觉全都涌上来了。

我赶紧往下缩了缩,皱眉道:“别在这儿……”

阿恒一愣,随后又慢慢笑了,“别在这儿干嘛?”

那张脸凑近过来,嘴角上挑:“在这儿把你压在水里亲你?还是把你捞出来,按在灶台上,干点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