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3页)

应隐凝神听了会儿,确实听到隐约的风声,激荡着,由远及近。

是直升机来了。

所有人都在夜空中仰头看,等着,找着,谁指了一指,嚎了一嗓子:“在那儿!”

黑色云层被月亮照得发白,那架可以进行千公里航行的双发直升机出现在众人视野,悬停一阵,在前方空白雪地上稳当落地。

激荡的风声并未停止,过了一会,第二架直升机也顺利降落。

飞行员打开舱门,径直跳下来,一边摘手套,一边走向商邵汇报道:“一百台油汀耽搁了会儿功夫,分两趟太慢,所以叫了朋友执飞。”

商邵轻颔首,说:“辛苦。”

过了会儿,商先生带了一百台油汀的事就传遍了剧组。众人苦这苦寒久已,一听消息,一边问着真的假的,一边眼里已经放出光彩。罗思量派人帮忙去卸货搬运,一屋两台,有剩的再看着屋子大小调配,十分公正。

俊仪不等飞行员安排,飞一阵跑到直升机下,爬上去把烟花棒和八宝饭翻了出来,抱在怀里。跑过来时,留下踉踉跄跄的一串脚印。

“我去给你蒸!”她跑到应隐跟前,气喘吁吁的,说话间都是白气,“你放心,我锅和蒸布都给你洗干净,一点油烟味都不沾。”跑了两步,扭头回来,把烟花棒塞到应隐怀里,边道:“商先生,你的行李也交给我!”

烟花棒用大红的油面纸包着,数不清多少根,只知道厚厚一捆。商邵抽出一根,递到应隐手里:“现在玩?”

他摸摸兜,没火机,去找人借。

“我有我有我有……”一下子十几个递了出来。

商邵勾起唇角,取了一个,指尖按压,弹起一簇火苗。

“先看医生。”应隐将烟花收回去。

“不急。”商邵握住她的手,将那支纤细的烟花棒伸出来,凑上火苗。

呲的一声,金色火花点亮雪地映照她眼。

快乐只有短暂的十秒。

但通往医务室的路上,商邵一根接一根地帮她点燃,塞她手里。

“不挥?”他问。

应隐一下失笑出声来:“我又不是小女生。”

“不是吗?”商邵侧过眼眸,似笑非笑地问。

应隐用力抿住唇,从后面合抱住他腰,又被他抬起胳膊圈进怀里。两人用这种姿势亲密而别别扭扭地走着。

“就比我大八岁而已……”她嘟囔。

“八岁很多。我在上大学时,你小学才刚毕业。”

“那……我十六岁出道演《漂花》时,你在干什么?”她抬起脸,憧憬地问。

“在干跟现在一样的事,只不过没现在做得好,还在耐心地学。”

那时候还没进董事局,别人叫他小商总,进了公司便是助理总裁,只不过在几个分集团间轮换。他只做事,不开口,拥有一双与如今别无二致的眼,沉如深潭,晦如山霭,旁人说再没见过比他更沉得住气的年轻人。也曾见过一些叔伯介绍的女孩,彬彬有礼按兵不动地喝一小时咖啡,话是特意地少。女孩回去,说商先生很难聊天,不知道怎么讨他喜欢。

“不谈恋爱吗?”应隐问。

商邵搂着她,微垂的眼眸深邃,映着一旁屋檐下的灯辉:“女朋友还未成年,谈不了。”

应隐把头埋他胸前,觉得面颊生烫。一定是被冻的。

商邵把她推到木屋廊檐下,压着风雪亲吻她。交融的鼻息间,烟花棒的硫磺味和酒味。

“你喝醉了。”应隐从他舌尖吮出酒的甜意。她其实也喝了不少,但扣着量,没过界。

“嗯。”商邵没否认。

“多醉?”她关心地问。

“很醉。”他简短地回。

“我让俊仪给你准备醒酒汤。”她说着就要摸手机,被商邵扣住。

他亲吻她的掌心,温热的嘴唇贴着,让她觉得痒。

“不用,别跟别人说话。”

应隐:“……”

好像确实是醉了。

可是根本看不出来,还是那么的温雅贵重、一丝不苟,衣冠工整得不见褶皱,就连下午雪坡的那一场艰难跋涉也已不见踪影。硬要说的话,不过是垂眸之下,意兴阑珊的感觉更明显了些。

到了医务室,医生早到一步,等候已久。他是被罗思量一通电话叫回来的,紧赶慢赶的,哪里想到他们比他慢?

拆领带、消毒、涂碘伏、缠上绷带。

“伤口太深,少不了留疤,您好好养着,指不定能好些。”医生也是北方人,一口被传染的京片子。

商邵颔首,听他说:“一天上两次药,别碰水。”

这一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在点头前迟疑了一下。

出了医务室,俊仪的八宝饭也该蒸好了,便往食堂走去。剧组众人已散了,他们怀着对这儿山林的敬畏,什么烟花爆竹都没有安排,沾了应隐的光,一群大老爷们儿玩了会仙女棒,便通通钻被窝洗洗睡去。油汀暖气充足,新的一年新好眠。

俊仪守着那一盘八宝饭凝眉瞪目,既怕它里头的红豆馅软了化了,又怕它冷了,十分严阵以待。等到木门推动,她一跃而起,揭开大锅盖。扑面而来的热气中,灯辉如雾,八宝饭的甜香味飘散开来。

“这个八宝饭是正宗的。”俊仪斩钉截铁地说,“我没偷吃,我闻出来的。”

应隐忍不住笑。她用一柄水果刀切开,一分为四,乃是她、俊仪、商邵和缇文的。俊仪蹦跳着去找缇文,缇文正跟栗山喝茶,于是栗山便也慢悠悠地跟着来。他提着铜茶壶,铜茶壶外裹一层小棉被,缇文怀里则抱着涿洗好的杯盏,进了屋,黑布棉鞋印下浅浅一层霜雪纹印。

四人一人匀了一块给老导演,坐下来,围着方桌一块儿认认真真地吃了。谁也没提下午的事。

吃了八宝饭,喝了两盏茶,灶膛里的火烧到了尽头,柴火冷了,他们也冷了,便互道了新年好和晚安。

踏雪回屋,应隐问俊仪:“商先生睡觉的地方收拾好了吗?”

俊仪看缇文,缇文看应隐,表情中写满了“还有这回事?”

应隐便知道,这一个两个都忘了个干净。

俊仪立刻撇清自己:“我以为缇文会安排的,她是表妹!”

缇文喊冤:“我以为应隐已经吩咐你收拾了。”

应隐:“我以为俊仪跟你商量好了。”

商邵:“……”

一推开门,三台油汀灯都亮着,屋子里暖如春天。

通铺上早已铺好了被褥,却只剩应隐那床白底黑蝴蝶结的,另外两床不翼而飞。

缇文和俊仪勾住木门上的铜环把手,弓着背咬着唇,嘻嘻笑地往后退:“我们睡高级套房去啦,拜拜!”

没等应隐有反应,两个人关上门,踩雪声和笑声顺着小径远得很快,是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