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3页)

“那就出去。”

尹雪青在这四个字里笑了。她的羽绒服已经脱掉,穿一件紧身的线衣,是玫红色,十分俏丽,将她的身段裹得很好,胸脯高高鼓鼓的,腰身细细的。她穿得很密实,但一笑,那种经年累月的骚情,从骨子里渗出来。

演到这里,栗山喊了卡。

一歇工,俊仪就马不停蹄给她送上保温杯,盖上一直烘着的毛巾毯。

“不对。”他从监视器后起身,走进片场:“是哪种骚?”他问应隐。

应隐喝着枸杞水,被他问住,“我不明白您的问题。”

她演得很好,眼角眉梢的风情,很柔媚,且廉价,稍带些市井世故。

“尹雪青,本来就是很骚的,这种骚是被职业和男人规训出来的,成为她的本能和气质,但是她面对哈英不同。那不是妓女对嫖客的骚,而是女人对男人的骚。”栗山稍缓了些:“什么叫女人对男人的骚?她相中他,被他的荷尔蒙和相貌吸引,又觉得他的行事作风有意思。她钟意,于是她不自觉献媚,向他释放自己的性吸引力,这个过程其实很纯,是生物性的,比她勾引嫖客的动机和过程都要纯洁。但是,因为她是妓女,所以她的廉价、她的放荡又刻在骨子里,被程序性地带出来。”

缇文跟俊仪咬耳朵:“我完全听不懂。”

俊仪想了想:“她的心把他当男人,但她的身体把他当恩客。”

“你在设计时,眼神、肢体要媚,但又有点不自在,那是跟一个英俊的男人独处一室的害羞。她身体里女人和妓女在交锋,现在是女人的部分落下风,等演到用雪擦身体那场,女人的部分到了上风,她被打碎了,只剩下一半,所以她的灵魂更纯粹,但世俗给她的凶悍也一起被洗掉,所以无法支撑她面对接下来的那些窥探和恶意,加速了她的死亡。”

在这一场之前,应隐几乎没Ng过,因此这是她第一次听栗山讲戏。

他讲的有多精准,就代表他的要求有多高精度,如一把刻度明确的尺子。

这一次的Ng,直接卡了三天。

片场明面儿上没动静,私底下各种小群里却很热闹:

【这才男女主第一场对手戏。】

【不应该啊,我本来以为会是姜特接不住戏。】

【谁说不是呢?】

【双星影后这水平,我有点难以理解。】

【别介,水平还是在的,栗导要求高吧。我是看不出问题。】

【笑死,再卡下去姜特这小子一准受不了了。】

【哪种受不了?「doge」】

【姜特看她的眼神很自然】

【这逼别是个天才吧。】

第三天收工,这场戏仍没过去。栗山坐在监视器后半天不动,把应隐这三天的每场戏都回看了一遍。

应隐道歉:“对不起,我会再找状态。”

“你有没有对谁动过心。”栗山以问句陈述,“你把黎美坚演得很好,但尹雪青灵魂里跟黎美坚同样的东西,你封闭起来了。你在抗拒姜特,为什么?”

始终沉默坐在床沿边的姜特,抬起眼眸看她。其实他不算意外,但他想听应隐的回答。

“我没有。”应隐半笑着,“您让我们熟悉了这么久,转了半个月的村子。”

“你不对他动心,你的心里有个声音,在阻止你入戏。”

“我真的没有。”应隐捧着热水袋,说完话,唇抿得紧紧的。

“来,在镜头前跟姜特对视。”栗山吩咐:“摄影机!”

一号镜位的掌机蔡司,比了个OK的手势。

姜特配合地站起身。他很高,垂着眼看向应隐。

“推特写。”栗山的命令很简洁:“来准备好321——不不不,这场不需要打板,没事的都走。”他清除掉闲杂人等,“好准备,对视,action!”

应隐的目光跟姜特对上,心里默读着秒。

1秒,2秒,3秒……渐渐的,时间迷失在她和他的对视中。

她心底的声音模糊起来。

“别躲。”栗山捏着导筒。

应隐刚刚想躲开的目光,不得不又回到姜特的视线中。他的目光天然深情,居高临下,是密密的一张网。

演员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之一——只要摄影机没停,导演没喊咔,戏就要继续。

在静谧中,应隐的心底渐渐染上焦躁。

是谁说的,对视超过三十秒,一个人就会爱上另一个人,即使不爱上,心跳也会加快,脉搏也会激烈,呼吸也会急促。那也许是吊桥效应,给人以心动的错觉。

她转开眼,这一次,栗山没提醒她别躲。

可是他没喊咔,姜特仍然在注视她,她躲不了太久,只能再度回到与他的对视中。

特写镜头前,她的眼睫毛像蝴蝶轻颤,眸光仓促着,仓皇着,不得不看向他。坚定中染着一些逃无可逃的可怜。

“吻她。”栗山说。

镜头前的两人都震动。

他们是有几场吻戏,但那是之后,而非现在。

但这是导演的命令,现在不吻,之后也要吻。

栗山搭着腿,身体前倾,手肘支立在膝上,手指抵着下巴。他目光冷峻,目不转睛,从清晰的特写镜头中审视两人的状态。

姜特看着眼前这张脸,缓缓低下头。他不会接吻,没接过,不知道要不要扶住她的肩膀,或者搂她的腰。可他不敢轻举妄动,两手插在裤袋里,俯身时,也不知道要闭眼。

应隐往后退了一步——或者说半步。女演员骨子里的职业性,让她止住了这一步。

但她好紧张,目光都发紧,呼吸急促起来,不得不闭上眼。

在两双唇即将触碰上时,栗山终于喊了“咔”。

片场如凝固的水,在这一声救命的咔中,再度流动起来。所有人的心都落了回去,找回了呼吸。只是还没缓上一口,栗山便鼓鼓掌:“来所有机位灯光准备,场记!”

二三机位的掌机回到镜头后,场记一溜小跑回镜头前,改好场次举起板。打板声随着一声action落下,尹雪青和姜特的第一场对手戏再度开拍。

这次,她一条过。

庄缇文在监视器后目睹了所有。她在栗山起身鼓掌时,转身走了出去,越走越快,眼泪忽然汹涌而至。直走泥泞的雪地里时,她仰起头,深深地、身体颤抖地呼吸。

她不知道她在为谁难过。

这一条之后,是无穷无尽应隐和姜特的对手戏。

这本来就是两个人的电影,白榄饰演的哈英的前妻,戏份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分钟,要到新年后才进组。

哈英带她骑马。高大的哈萨克黑马踏雪涉水,他小臂横过她身前,大手握住她单薄的侧身,固定保护住她。马行颠簸,她的柔软被他有力地半禁锢住。尹雪青两手紧抓着缰绳,哈英的另一只手就这样包住她小巧的两只,耳边低语,教她如何驭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