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页)

开心,就开心了开头四十分钟。应隐自嘲地想。

不知道商邵会不会后悔?他应该挑一个千娇百媚百依百顺的,给什么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便说,借着合约开开心心地上他的床,有那方面令他愉快的天赋,提供充沛的情绪价值。

她像只困在笼中的雀,没什么能耐,偏偏骨头硬。硬也是瞎硬,其实脆得很,折一折便碎成几节了。难得有人想温柔豢养她,被她又脆又硬的碎骨头渣子扎一手。

蹙眉不悦想,这只鸟不知好歹。

应隐把微信名改成:隐隐超级加班中。扔下手机蒙上眼罩,一觉直睡到天黑。

梦里全是山雀在叫。

一觉睡得头疼脑热,腿骨疼得厉害,那接待的姑娘却已经在套房外的客厅等候了。

应隐意兴阑珊,想到化了妆还得卸妆,索性素面朝天。到了餐厅,德国料理不合她的口味,她吃得潦草,冰啤酒倒是喝了好几杯。

“不逛了行吗?”她握着酒杯,眼热着,餐厅昏黄的灯光落成一片一片光斑。

“恐怕不行。”Anna说:“我们给您准备的都是日常衣物,但是邵董明令让我带您选几件礼服,下午茶,晚宴,还有晨袍,都缺一不可的。”

“可是我想睡觉。”应隐趴到桌子上,扶着厚厚的扎啤杯:“你不带我买,他会骂你?”

“这倒不会……您稍等。”

Anna背过身去,走了稍远几步,拨通电话。

助理拿着手机进来,小声在商邵耳边耳语几句。

晚宴规格高,一派彬彬有礼中,他迟疑了一下,起身扣上西服纽扣,说一声“失陪”。

“喂。”

Anna听他低沉的声音如蒙大赦,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商邵便主动问:“她怎么了?”

“应小姐说她想睡觉,不想逛街。”

“那就送她回去。”

“那衣服……”

“明天早上让sales拿到酒店给她试,今晚上先把lookbook给她,她有兴致挑就挑,没兴致明天就都拿过去。”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Anna也松了口气。挂电话前,商邵嘱咐:“她想干什么都顺着她,不必请示我,让她开心就好。”

这就是接下来的行为总则了,Anna心里有了数:“好的,明白了。”

重进宴会厅前,商邵脚步停顿,终于还是打开了微信。

但应隐什么也没给他发。

他把手机交还给助理,又冷不丁觉得不对劲。拿回来再度看了一眼,发现了应隐新改的名字:

隐隐超级加班中

助理默默候着,不敢催一催。他在德国办事处任职,很少能见到他,这次见了真人,只觉得气场充满压迫感,但他的沉默寡言以及眼底淡淡的青黑,出卖了他的疲倦,让他看上去似乎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他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刻,助理想。

商邵回了宴会中,圆桌正中花团锦簇,头顶数米宽的水晶吊灯落下华丽灯会,这是一派烈火烹油的高贵风华。

但在他重端起高脚酒杯、与人举杯助兴前,心里总会安静上数秒,想起“加班”两个字。

原来她觉得是加班。

应隐回了酒店,踢掉鞋子翻身上床。酒酣耳热,正好安眠。

她趴在枕头上,没戴眼罩,连灯也没关,就这么亮堂堂地睡过去。

不知几点,浑身滚烫地醒来,四肢陷在被窝里如在泥淖,酸软得使不上力气。

灯光刺得她发烫的双眼一阵流泪,她摸索到手机,凌晨十二点多。

很显然是发烧了,但也许再睡一睡就好了。

她不向商邵求救,爬起来关了灯,又跌回被子里。

下一次疼到醒来,漫长得她直以为过了一夜,其实不过半小时。

扛不住了,每根筋骨都像是被人锤过,呼吸不畅,后脑勺如同被卡车碾过。

她头晕眼花,只想得起找俊仪,三个字错两个,打打删删,聪明临时上线,终于知道用语音。

“俊仪,我难受。”

发完语音,应隐丢下手机,陷入迷迷蒙蒙的昏睡。

俊仪给她打了电话,没人接。她直接找商邵,问得胆大包天:“商先生,你是不是欺负小隐了?”

十分钟后,商邵出现在她床边。他没有她的房卡,是叫了前台来开门的。

德国今夜无月。

房间里昏暗,弥漫着一股酒热的病气。商邵把人捞在怀里,手贴她额头,当机立断:“你发烧了,我送你医院。”

“不要。”应隐有气无力,真丝吊带睡裙散乱地堆在腿间。

“乖,很快就好。”商邵要打横抱起她。

应隐赖在床上,眼泪莫名流了满面:“我不乖,我不要。”

她死活不起,在商邵怀里软绵绵地挣扎,一副身体沉甸甸。

商邵舒了口气,越过身去,按下座机免提,拨通专属的礼宾热线:“要一个医生,发烧,嗯,很严重。”

“你会德语。”应隐揪着他的西服。

“只是日常水平。”商邵回她,将她放回床上,严严实实地盖好被子。

“你还穿着外面的衣服。”她把胳膊从被子底下伸出来,摸他的袖口。

他的袖子冰凉,沾满了深夜的露,声音哑得快听不出是他的了。

“刚回来。”商邵言简意赅地说着,再次将她胳膊塞回被子:“别乱动。”

应隐吸着鼻尖:“商先生,喝酒了吗?”

“喝了。”

“我闻不到。”

商邵听她颠三倒四,一时间担心她脑子已经烧坏,又想起她上次醉酒后的电话,便问:“你喝多了?”

“五大杯。”应隐又伸出手,五指张开,比了个五。

“很骄傲?”商邵沉声问她,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应隐抿抿唇,尝到眼泪的滋味。她这才知道自己一直流着眼泪,便抹了抹眼窝,调转话锋,没头没尾地说,“我不是哭,只是眼睛好痛。”

“我知道。”

“为什么?”

商邵静了静,“你不会在我面前哭。”

“为什么?”应隐又问。

“你在所有男人面前都很骄傲,也包括我。”他早在飞机上,就全盘接受了她的骄傲和现实。

应隐转过脸,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但鼻尖酸涩得厉害,一股热流从眼角滑过。所幸她一直流着眼泪,商邵不会发现哪一行是真的哭的。

商邵静待了会儿,要起身去给她倒水时,听见应隐问:“你讨厌吗?我的骄傲。”

“谈不上。”

“喜欢吗?”

“很难喜欢。”

应隐只觉得一股锥心之痛从四肢百骸刀片般地划出,她瑟缩地抖了一下,蜷起四肢,掩在被子下的姿态如婴儿般。她咬紧牙关,眼泪真的不受控制了,从紧闭的眼中涌出。

商邵过了好一会,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大约是因为人恸哭时,很难止住身体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