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反目为敌(第2/2页)

她手掌合在一起,眼神里看不见邪恶的喜悦,也没有一丝我料想中的受虐倾向。她不像是个疯子,更像一台杀人机器。看到问题的存在,她就会根据收集的数据来想出解决的办法。无私派挡在她渴求权力的道路上,她就会找出一种有效的方法来清除它。没有军队,于是她在无畏派找到了一支;她知道,为了保证安全,她需要控制一大批人,于是发明了一种利用血清和信号传输器的方式。分歧者正是她要解决的另一个问题,因为她的聪明才智足以解决任何问题,甚至是我们的存在这个问题——这就是她如此令人畏惧之处。

“我可以控制你们的所见所闻,”她说,“所以我发明了一种新型血清,它通过调整你的周围环境来操控你的意志。那些拒绝接受我们领导的人,会受到严密的监控。”

监控——不如说是剥夺自由意志。她还真善于玩文字游戏。

“托比亚斯,你很幸运地成为我第一个试验对象。至于……碧翠丝,”她笑了笑,“你身受重伤,暂时对我没多大用处,等会议结束时再执行处决吧。”

我努力掩饰听到“处决”两个字时的战栗,肩膀上的伤口依然疼痛难忍。我抬头去看托比亚斯,看到他那瞪大的深色眼睛里的恐惧,真的很难把泪水吞咽回去。

“不要。”他的声音颤抖着,但神情坚定,一个劲儿地摇着头,“宁愿我去死。”

“在这件事上恐怕你没有多少选择。”珍宁轻松地回答。

托比亚斯捧住我的脸,有些粗暴地亲吻起来。他嘴唇的压力迫使我的嘴唇分开来。有那么一刻,我忘了疼痛,也忘了即将走向死亡的恐惧。我很高兴,在生命快要结束时的这个吻,它将永远印在我的脑海里。

接着他松开了我,我不得不倚靠在墙上。除了紧绷起来的肌肉,没有任何警告,托比亚斯跨过桌子,手使劲扼在珍宁的脖子上,门口的无畏派守卫朝他扑过去,举枪准备射击,我尖叫起来。

两个无畏派士兵把托比亚斯从珍宁身上拉开,把他推倒在地上。一名守卫压住他,膝盖压住他的肩膀,手摁住他的头,把他的脸压在地毯上。我朝他们冲过去。另一名守卫用手猛烈撞击我的肩膀,逼迫我靠在墙上。可惜我因为失血力气虚弱,人又太小。

珍宁抵在桌边抱住自己,大口大口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她揉着自己红肿的脖子,上面还留着托比亚斯的手印。无论看起来多么像个机器,她毕竟还是个人;眼眶里的泪水打着转,她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根针头和一个注射器。

她气喘吁吁地拿起匣子朝托比亚斯走去。托比亚斯愤恨地咬着牙,抬起胳膊肘往身后的守卫脸上重重一顶,守卫却一下子把手枪抵在他的头上,珍宁把针扎进了他的脖子,推进一管子血清,托比亚斯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下来。

我的喉咙里滚出一个声响,不是哭泣也不是尖叫,而是一个沙哑模糊、断断续续的呜咽,听着不像我的声音。

“让他站起来。”珍宁的声音有些沙哑。

守卫把托比亚斯扶了起来。他并没有像其他无畏派士兵一样神情呆滞,只是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着,眼神里带着几分警觉;一脸迷茫地环视着四周,好像对周围的事物感到非常困惑。

“托比亚斯,”我喊道,“托比亚斯,是我。”

“他现在不认识你。”珍宁冷淡地说。

托比亚斯回过头,半眯起眼睛,愤怒地冲向我,抬手掐住我的脖子,指尖挤压着我的气管。我几乎窒息。

“他已被情境模拟控制了。”珍宁说。可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他看到的一切全都颠倒了,现在可是认敌为友,认友为敌。”

一个守卫终于把托比亚斯拉走。我大口喘息着,猛吸一口气。

我认识的托比亚斯不见了,眼前的他已完全被情境模拟控制,他可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对三分钟前他口中的“无辜之人”下手。如果让他自己选择,定是宁死不屈。

“这一版情境模拟的优点显而易见。”珍宁两眼放光,兴奋地说,“他有独立的思维,对我们来说更有用处了。”她的眼光突然飘落到那两个架着托比亚斯的士兵身上,我也望过去,托比亚斯全身肌肉凸起,怒气冲冲地挣脱士兵的手,眼睛向我的方向望过来,眼神里面写着漠然。“把他带到控制室,那里需要个精干的人,正好他也在那边工作过。”

珍宁双手合拢,放在胸前:“把这位带到B13号房间。”她挥了挥手,宣告了对我的“处决”。我的整个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而在她不过是划掉一个待办事项。两个士兵把我拖了出去,而她却毫无表情地打量着我。

他们拖着我朝走廊尽头走去。我挣扎着、嘶吼着、摇晃着,内心麻木,外表却不然。我狠狠地朝右边士兵的手咬了下去,嘴里尝到一丝鲜血的滋味,不禁微笑起来。他举拳抡向我,然后我的大脑便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