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偶遇(第2/3页)

在我前方是一排链环状的铁网围栏,上方缠有带刺的铁丝网。往前走了几步,我才发现围栏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与遥远的地平线融为一体。围栏过去是一片树林,树木大部分已经枯死,只有稀稀拉拉几棵绿树穿插在槁木之中。游弋在围栏另一边的是持枪的无畏派守卫。

“跟我来。”老四说。我紧跟着克里斯蒂娜。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对自己也一样),有她在身旁,我的心就平静很多。如果皮特敢奚落我,她肯定会护着我。

想到这儿,我暗暗责怪自己太软弱。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应该被皮特的嘲弄侮辱困扰,应该考虑怎么在格斗中做得更好,而不是把焦点放在昨天表现有多糟糕上。如果有人欺负我,我不应倚仗别人的保护,就算不能保护自己,我也应该抱着“虽知不可而为之”的态度为自己出头。

老四带我们走向一座像房屋一样宽的大门,门口正对着一条到处裂缝的路,这便是通往城市的入口!我很小的时候,和家人一起去友好派农场,我们乘坐的巴士就曾走过这条路,回来时也是。我们在那里摘了一整天番茄,汗水把衣服都湿透了。

想起家人,我的心又像被针扎了一般。

“如果在训练的最后不能排名前五的话,你最终可能会到这里来。”说着,老四走到大门前,“一旦你成了围栏护卫,也有一些升职的空间,但空间不大。当然,你也可能被派到友好派农场的外围去巡逻,但是——”

“为什么去巡逻?”威尔问道。

老四耸起一边的肩膀:“如果你也成为其中一员的话自然就知道了。我刚才说了,在很大程度上,年轻时就来守卫围栏的人一般会继续守下去。他们中有些人坚持认为,这份差事也没看起来那么糟——如果这样说能让你觉得好过些的话。”

“没错,起码不用和无派别人群一样开大巴或去清理别人留下的垃圾。”克里斯蒂娜冲我耳语道。

“你当时排第几名?”皮特问老四。

我本来没指望老四会开口,但他冷静地盯着皮特说:“我是第一名。”

“然后你选择做这个?”皮特那双深绿色的眼睛又大又圆,如果不知道他是个多么可怕的人的话,我会觉得它们看起来很无辜。“你为什么不去政府谋个职位?”

“我不想。”老四直截了当地说。记得在第一天他说过在控制室工作,那是无畏派监控城市安全的地方。我无法想象像他这样的人整天窝在满是电脑的屋里。在我眼里,他更适合在训练室。

在学校时,我们曾学过各派别的工作职责和岗位。无畏派的选择少之又少。我们可以守卫城市围栏,或负责城市安全,可以在无畏派基地工作,比如在文身店刺文身,打造兵器,或纯粹为娱乐目的进行搏斗,当然也可以替无畏派的首领工作。最后这个听起来应该是我的最佳选择。

唯一的问题是,我的排名太糟了,很可能在第一关结束就会变成无派别者。

我们在大门旁边停下脚步,为数不多的几个护卫往我们的方向扫了几眼。他们在忙着推门——那门又高又宽,差不多是他们的两倍高,数倍宽——有辆卡车正等着进门。

开车的人戴一顶帽子,留着一撮胡子,脸上挂着微笑。他把车开进大门就停了下来,然后下车。卡车后面是开放式的,几个友好者坐在一堆板条箱上。我仔细看了一下板条箱,里面装的是苹果。

“碧翠丝?”一个友好派男孩喊了一声。

我的头轰一下大了,怎么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卡车后面有一个友好派男生站了起来,他有一头金色的卷发,还有个似曾相识的鼻子:宽鼻头,窄鼻梁。是罗伯特!我试图回忆罗伯特在选派大典上的情景,可除了心跳声在耳朵里怦怦作响,我脑子一片空白。还有谁转派?苏珊转了吗?无私派今年还有新生吗?如果无私派败落,那就是我们的错——罗伯特,迦勒,还有我。我的错。不能这么想,我把这想法从心头驱赶出去。

罗伯特从卡车上跳下来。他穿了一件灰色T恤衫,一条蓝色牛仔裤,迟疑了几秒钟后便向我奔过来,紧紧抱住我。我浑身一下子僵硬了。只有友好派才会以拥抱的方式相互问候。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他松开我。

重新看我的时候,他那特有的微笑消失了:“碧翠丝,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那么多伤?”

“没什么,训练而已,真的没什么。”

“什么碧翠丝?”一个囔囔的鼻音在我旁边响起。

莫莉双手抱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僵尸人,你真名叫碧翠丝?”

我看了她一眼。“那你以为翠丝这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哦,这我就不知道了……难不成是……懦弱者的代名词?”她摸了摸下巴。如果她的下巴能再大点的话,就会跟她的鼻子比较协调。可是她的下巴太小了,几乎都要缩到脖子里去了。“哦,等等,‘懦弱者’里面没有‘翠丝’的意思,我搞错了。”

“没必要跟她过不去。”罗伯特温和地说,“你好,我是罗伯特,你是谁?”

“谁关心你的名字是什么,你叫萝卜特、苹果特还是什么特,都和我无关,”她讽刺道,“你为什么不回到你的卡车里去?我们不应该和外派别的人亲近。”

“你为什么不离我们远点?”我厉声对她说。

“也对,我才不想看你们小两口甜蜜呢。”她满脸坏笑,转身离去。

罗伯特难过地看了我一眼:“他们看起来都不是善类,对吧?”

“有些人还不错。”

“你可以回家,我觉得无私派会为你破例的。”

“你怎么以为我会回去?”我双颊发烫,不解地问,“你觉得我应付不了,还是什么?”

“不是那样。”他摇了摇头,“不是说你不能,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你应该开开心心地活着。”

“这是我的选择。”我往罗伯特身后看去,无畏派守卫好像完成了对卡车的例行检查,那个长胡子的人又回到驾驶室,用力带上身后的车门,“再说,罗伯特,我的人生目标不只是……开开心心地活着。”

“可只是这样的话不是更简单吗?”他问。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转身朝卡车跑去。有位姑娘坐在卡车后面,膝盖上放了一把班卓琴。罗伯特钻上车的时候,那姑娘开始漫不经心地拨弄琴弦,一阵悦耳的琴声和婉转的歌声飘了过来。卡车缓缓启动,载着琴声和她微颤的歌声离我们远去。

罗伯特朝我挥挥手,我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坐在卡车后面和班卓琴女孩一起唱歌——尽管我以前从没唱过歌,每次跑调就一笑了之;爬到树上摘苹果。永远平静,永远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