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邸报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韩征将要调职的事, 第二日清早才在饭桌上告诉大家。

难得阿宝回来,自然一处摆饭,陶英红知道阿宝不吃荤, 悄悄叫小厮到外头买了几大碗素馄饨来, 还有十只萝卜丝的酥饼。

圆桌摆得满满当当,阿宝喝着素馄饨, 吃着萝卜丝饼儿, 甜着嘴儿哄她爹:“昨儿的肉饼子真把我吃腻住了, 这个萝卜丝的可真是香。”

林大有笑看她吃了一个又拿一个:“爹还怕你嫁了人, 也学那些文官娘子的模样,吃饭鸡啄米似的, 那么吃身子怎么能好。”

阿宝年岁越长,越发长得像她娘了。

阿宝生得就晚,刚生下来那会儿,她娘的奶水都不足, 阿宝不够吃, 只会憋着小脸哭,她娘只得拿米汤糊弄她。

若是那时家里像现在这样,阿宝的娘也不会去的那么早了。

“阿爹这次是去辽阳,柳先生说那儿虽偏却是块宝地, 产好人参, 到时候给你寻摸几支好参,给你补补身子。”

底子打得牢些,往后给他外孙外孙女儿。

“去辽阳得多远,那儿什么样?”阿宝手里握着萝卜丝饼, 要是她也能去就好了。

“等我去了, 写信回来。”

林大有的官位依旧是少卿, 行太仆寺中一位正卿,两位少卿。

辽东行太仆行下设六监,管辖二十四苑,这些都是初设,据说那位正卿是景元帝从湖广调过来的。

林大有一听他的官职便知,细务不必他管,他就只管替陛下养马。

官场上的事儿,有那位李大人打理。

韩征等姨父妹妹话说得差不多了,这才道:“我也调职了。”

桌上人齐齐看向他,林大有问:“调哪儿去了?怎么一点信都没有?”他在禁军中是有几个老伙伴的,韩征调职怎么也该报个信来。

“将我调到启祥宫去,还是当总旗。”

“启祥宫?”阿宝问,“那是内禁了?”

“是,今儿夜里我便不回来用饭了,得请兄弟们好好吃一顿。”

陶英红蹙起眉头:“那这算好,还是坏?”

林大有当了一年多官儿,这其中的意思还是懂的:“征儿当差那一向挑不出错来,可巡内跟巡外不同。”

外禁军跟内禁军同为禁军,可内禁军多半都是些出身好的勋爵子弟。

巡禁内也更易碰上贵人,要是得罪了人……

韩征自然明白这道理,宽慰他娘:“娘,大伙儿都恭喜我呢,说不准我就得了贵人赏识,升官呢~”

陶英红却只想让儿子平平安安,能顺顺当当成个亲,这从六品能不能往上升,在她心里反而不重要。

“没事儿,军中还有老交情在,要真不想在内禁军呆了,走动走动调个职。”林大有也安慰小姨子,“征儿同我的儿子一样,我就是走了,也得卖我个面子。”

说着又看了眼阿宝:“如今不还有裴女婿在。”

陶英红勉强笑笑,正想叮嘱儿子两句,门上的人来报:“姑爷来了。”

阿宝脸上倏地一红。

这大清早的,他怎么就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林大有一面说着“快请”,一面把肉饼子都挪到自己这边来,把素的都摆到阿宝面前。

才刚摆完,裴观进了门,特意换下孝服,一身天青色的素袍,依次向众人问礼:“岳父、姨母、表兄。”

说完目光才转到阿宝身上,冲她微微一笑。

阿宝本就晕红的脸,这下更红了:“你怎会来?”

裴观只笑不说话。

陶英红也跟着笑了:“快坐快坐,来得这么早还没用饭罢?一起吃一点儿,因着阿宝回来,这些都是素的。”

让燕草多添了一副碗筷。

裴观掀袍坐下,又看一眼阿宝,看模样,她倒是睡得不错。

早先裴家有丧事要办,林大有不便那会就把女婿叫过来,这时这才道:“我月底就要动身,正有话要同六郎说。”

裴观笑了:“我知是何事,岳父不必忧心,只看那位李大人为官的履历,就知他十分会当官,岳父只管安心替陛下办差便是。”

那位李大人极会处理地方政事,行太仆寺虽直属于兵部,不受地方的管辖。

但在人地头上,天然矮三分。

李大人是专门被派去打通辽东上下机关的。

太仆寺马匹专供京营,行太仆寺马匹养出来的马才供给北边五地,是真正的军马。

陛下自然会大开方便之门,此番设立辽东行太仆寺,要做出成绩来才往外推行,国库花了钱,调了人手,就想他们能把差事办好。

每岁一交的军马,总得有人养。

这个人便是林大有。

柳先生的意思差不多,只是没有裴女婿说得这么细致。

裴观也不是空手而来,他辽阳等地的旧故都列出了单子:“到时我会备下礼品,交给柳先生带去,一来一往也就熟识了。”

托姻亲带礼品,那是常事,对方也会明白这就是个结交的由头。

新官到任连梯子都架好了,谁也不会这么没眼力见,非将善缘推到门外。认识了当地大族,有些许事就好办得多。

阿宝一面小口吃饼子,一面听裴六郎娓娓而谈。

他就是这个模样才最讨她喜欢。

裴观说得片刻,略觉得口干,刚要抬手,阿宝就端着杯子递到他面前:“茶。”

“多谢。”裴观谢过了再接,浅饮上一口,继续道:“辽东与蒙古、高丽、女真为邻,高丽贡马本都分给当卫所养护,苑马司又多是年老致仕的指挥千户在担职,这些自然得由李大人先去打交道。”

这些话是柳先生从没谈过的,林大有还待要听。

韩征道:“姨父,时辰来不及了。”

林大有戴上官帽就要走,走时还道:“裴女婿莫走,待我夜里回来,咱们爷俩继续论,你与我说说透。”

总不能真就一推六二五,除了养马甚事都不知罢?

裴观起身恭送:“是,小婿听凭岳父安排。”

送人出了门,裴观才转身,与阿宝肩并肩一同回后院去。

阿宝时不时侧过脸来,乌葡萄似的眼睛在他脸上扫个来回。

裴观以为他那点心思被她猜到了,微微有些面红,他岂会不知上朝的时辰快到,就是掐着点来的。

只要岳父大人不放他走,他便可光明正大的留下来。

这才好与阿宝同吃同睡,就连母亲那里他都提前招呼过。

“岳父即将外任,前一向忙着祖父的丧事,如今得空了,正该过门商量商量。”裴观去上房的时候,裴三夫人都还未醒。

好容易不必日日去哭灵了,一大清早又被儿子吵醒。

气不打一处来:“去去去!赶紧去!”

裴观听见母亲声音中含着怒气,立时赔礼:“母亲勿怪,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