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样

嫁娶不须啼

怀愫

决明来的时候, 阿宝正在看珠儿燕草做藤萝笺。

这三天,阿宝可算知道了大家闺秀是怎么过日子的,也明白薛先生那会儿为何非得从琴棋书画中挑一个出来教会她。

都是为了消磨时间。

从白天到晚上, 总有一段闲时, 困在四方院中不得动弹,甚至不便去日日游园, 若再没个消遣, 只好天天做针线了。

还在重孝中, 阿宝与裴珠也没甚好玩乐。

原来还有五房的姐妹可以走动, 能一处说说话解解闷子,可这些天几房泾渭分明, 互不往来。

珠儿道:“纵八妹妹想来,六姐姐也必将她看得牢牢的。”

鸟雀总是先知风暴。

“琴也不能碰。”珠儿想了想道,“之前你写信用的荷叶笺我很喜欢,不知怎么做的, 能不能教我?”

“那不是我做的, 是燕草做的,叫她来罢”

大家拿出白笺,又去摘院里山石上挂着的香藤,荼白还取了一两云母粉来, 预备洒在小笺上。

几个丫头不知裴珠并不想嫁人, 唯恐姑娘因再次耽误亲事伤心,可着劲儿的哄她高兴:“就是不便去园中采花,要不然还能做花笺。”

“做花笺有什么意思,只用藤萝取其香。”裴珠又道, “连云母粉也不用, 就得那么素的才好。”

阿宝对这些实在没甚兴趣, 只是看着珠儿玩,见她脸上时不时有笑意,阿宝自己也觉得开心。

梦里的裴珠,分明与她并不熟识,一点交情也没有,却愿意当她的师傅,教她识字。

阿宝算一算日子,梦里的两人总共能呆一年,一年也足够她识许多字,就算往后珠儿嫁了,她也能自己读书。

“不对,还是该摘些花来,做张红笺。”裴珠手里拿着小银挑子道,“咱们有孝在身,不能给大妞送嫁了。”

算算日子,还有十几日大妞就要嫁进陆家去。

阿宝添妆都预备好了,她如今管着裴六的钱匣子,手里又有陛下和娘娘给的赏赐,着意挑出一顶花冠来,想给大妞添妆。

陆家那样的人家,更得给她做面子。

不能亲去给大妞送嫁,二人上回见还是时还是阿宝出嫁,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咱们俩都要好好的。”

阿宝一想起便眉心微拧,梦中她们二人出嫁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竟当真成了梦外说的最后一句。

珠儿想了想道:“我预备了一对金簪,到她嫁前,咱们再把东西送去罢。”

月底她们都还没出七,有重孝在身,不能登门送嫁贺喜,就连阿宝写信都怕不吉利。

老太爷的丧事,陆家也送了丧仪来的,陆家娶亲,裴府也会送上贺礼,只是人不能登门亲贺。

阿宝不由得叹息一声,但想到往后总还能见,心里又好受了些。

决明就是此时来的:“少夫人!七姑娘。”

荼白见是决明,抓了把糖塞给他。

戥子笑盈盈捏了捏他的脸儿:“你这小子,莫不是钻洞进来的罢?二门开了?”二门连只苍蝇都不放。

这几天的食水都是大厨房一房一房送来的。

她们就这么被关着,连女眷哭灵都省了,对外说是老太太病重,女眷们都到床前侍疾去了。

决明乐呵呵回道:“哪儿呀,我有少爷吩咐,二门不敢不放我。”

说着仰脸看阿宝:“少爷请少夫人去留云山房。”

裴珠一听就抿起嘴来,她自小没有亲近的人,与五房的姐妹们,也只是寻常走动而已。这三日她与阿宝同进同出,同吃同睡。

还想再留阿宝几天。

燕草戥子一齐也停下手来,只等姑娘吩咐,就去收拾东西。

阿宝不必环顾,便将她们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院中所有人都以为裴观都打发人来请了,她得立时就去。

她道:“你告诉他,我没空。”

决明傻眼,嘴里还含着糖,怔怔看住少夫人。

少爷都请了,不该立时就去么?

不独决明傻眼,燕草戥子二人互看一眼,连荼白竹月也都吃了一惊。

只有裴珠撇过头去,忍住唇边笑意。

戥子先回神,推了决明一把:“你快去回话罢,这么杵着,也没用。”

裴观先想到的,是这三日里有人让阿宝受了委屈。

他问卷柏空青几个:“有人给少夫人气受了?她吩咐了什么?你们没办?”

青书跟他身边,卷柏空青两人轮班。

他特意嘱咐过的,让他们留意内院。决明年纪太小了,上回白露的事,他便瞧不明白,由他传话,怕传错了。

卷柏空青立时躬身:“咱们绝不敢的,这几日少夫人都没派人来传过话。”

裴观大皱眉头,这种事还是松烟办起来更利落。

她不来,有什么办法,只好再请一次。

“你去聚兰斋,买些新鲜的素点心来。”指了卷柏,又摇头,“还是青书去,就买常买的那几样。”

“哎。”青书答应一声,用跑的出了院门。

裴观又决明把白露叫来:“少夫人这几日在珠儿院中,吃得可好?睡得可香?”

白露来时还着意拢了拢头发,丫头们这几日也要穿白,她本就生得姿容出众,换上白衣更添俏丽。

谁知公子依旧一眼也没看她,先问起少夫人吃饭睡觉来。

“少夫人只头一天差燕草来取被褥,之后……”之后她就不知道了。

“少夫人歇在七姑娘院中这三日,你一次都没去问过安?”

白露眼见少爷生怒,立时跪下。

这话她无可辩驳:“只因后院内不许走动……”外头闹得如何还不知道,各房连丫头小厮都不串门子,只要不当差,就都缩在屋中不动弹。

偌大的花园子,几乎见不着人。

裴观把手一抬:“回去罢。”办事不力,竟连个能问的人都没有。

白露心中惴惴,牢牢记下,往后得给少夫人问安,得知道少夫人每日吃了什么,爱吃什么,睡得好不好。

她被叫走时,满面春风,回到松风院时又耷拉着脸。

立春一看就知没好事,颇有些幸灾乐祸,故意凑上去问:“公子叫姐姐去,是为甚?”

白露当然不会答她,瞥她一眼,进到屋中。

又打开她那针线匣子,原来给少夫人做的袜子睡鞋子都是红的绿的,这几天她重做了素白罗袜,都还没功夫奉上去。

她取罗袜,摸了一遍针脚,还得更精心些!

青书很快买了点心来,决明捧着盒子刚要送到后宅,又被公子给叫住了。

裴观沉吟了片刻:“你就说,她娘家传口信来。”

决明瞪大了眼睛,哪儿来人了,根本没有人,公子这叫无中生有。

“快去。”裴观语音平平,却还不明白,究竟是哪儿惹着她了。外头事了,他满心倦意,只想看她一眼,搂她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