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绝命追杀(第4/4页)

我们跑进一大片玉米地,拉开一条长长的队伍。车眼看就要追上我们了,车灯全部开着,光打在这高高的秸秆上,东一处西一处地照亮了地里的叶子和玉米。

“分头撤退!”人群中一个声音指挥道,听起来像是马库斯。

人群立刻分散开来,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瞬间像决堤的江水一样涌向四面八方。我抓住迦勒的手臂,听到苏珊在他身后气喘吁吁。

我们在玉米地里横冲直撞,尖锐的玉米叶割破了我的双颊和胳膊,我忍着痛,盯着托比亚斯肩胛之间的位置,脚步一刻都未停歇。我听见砰砰的重击声,还有一阵尖叫。顿时,尖叫声此起彼伏,四面八方地围着我。枪声没有间歇。无私者再一次面临死劫,就像我假装被情境模拟控制的那天一样,再次惨遭屠杀。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全力奔跑。

终于,我们跑到了城市围栏。托比亚斯沿着围栏跑,不断用手推压这看似坚不可摧并交织在一起的围栏,终于发现了一个缺口。托比亚斯紧紧往后拉着缺口处的链环,让我、迦勒和苏珊钻了过去。再次开始逃跑之前,我停下来回望我们刚刚离开的玉米地,车灯远远地闪着,周围却悄无声息。

“其他人呢?”苏珊低声问道。

“不在了。”我答道。

苏珊伤心地啜泣起来,可我没时间安慰她。托比亚斯粗暴地把我拽到身边,继续前进。我的双颊仍因为刚刚在玉米地里的划伤一阵阵地灼痛,可我眼里并没有泪水。今晚倒下的这些无私者又在我原本沉重的心里添了一个永远放不下的包袱。

我们远离了那条通往友好派的土路,博学派和无畏派就是从那条路闯入友好派辖区的。我们一行四人沿着火车轨道一路往城市走去。这里无处藏身,没有树木的庇护,也没有楼房的遮挡,但是无所谓。不管怎样,围栏挡住了汽车的去路,驶到入口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追不过来。

“抱歉,我得……停一下……”身后漆黑的夜色中,传来了苏珊孱弱的声音。

我们停下脚步,却听“扑通”一声,苏珊瘫在地上,大哭起来,迦勒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我和托比亚斯看着远方的城市,灯火还闪烁着,这么说来,午夜还没到。我希望自己有些知觉,恐惧、愤怒、悲伤都可以,可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有一心想走下去的急迫。

托比亚斯转过来面对我。

“翠丝,你是怎么回事?”

“什么?”我无力地吐出四个字,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顿觉羞愧。他在说什么?是皮特的事?还是那之前发生的事?或是其他什么事?

“你愣住了!有人拿枪指着你,你却傻愣愣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他越说声音越大,已经在喊了,“我还以为你至少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喂喂喂,”迦勒对他说道,“别这样逼她,让她喘口气行不行?”

“不行!”托比亚斯直直地盯着我,“她不需要喘口气。”他语调稍稍柔和了几分,“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我爱着的男孩至今都觉得我很坚强,完全不需要他的怜惜与同情,我曾经以为他这样想没错,可这一刻,我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来。我清了清干涩的嗓子。

“我慌了,”我轻声说,“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他挑了挑眉毛。

“不会了。”我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大了些。

“那就好。”看起来他还是有疑虑,“我们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他们肯定还会追来的。”

“是吗?他们就那么重视我们吗?”我问。

“我们吗?当然。他们真正的目标恐怕就是我们几个,马库斯除外,不过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自己期望他怎么表达这件事,也许是带着一丝解脱吧。因为马库斯——他的父亲,同时也是他一生最大的恐惧——终于不在了。又或者他应该有些悲伤,因为可能被害的人毕竟是他的父亲,有时候,悲伤是毫无道理的。可他说这句话时,好像这只是个事实,就如说出我们前进的方向或此刻的时间一样,毫无感情。

“托比亚……”我喊了声他的名字,可接下来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该上路了。”托比亚斯转头说。

迦勒哄着苏珊站起来,伸出一只胳膊轻轻地搂住她的后背,一步一步推着她向前走。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无畏派的新生训练给我上了多么重要的一课:如何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