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翠丝 大秘密(第3/4页)

我又看了一眼托比亚斯,他在窗边来来回回不停地踱步,边走还边咬指甲。没想到他也有咬指甲的习惯,或许以前他不这样,只是因为没处在重压之下吧。

我可以留下来安慰他,但我必须搞清有关母亲的问题,我不打算再等下去了。不管其他人懂不懂,托比亚斯一定会理解我的。我跟在大卫身后走进走廊,他前脚踏出门外,斜靠着墙壁,挠着自己的后脖颈。

“你好。我是翠丝,你应该认识我母亲。”

他惊了一下,不过还是冲我笑了笑。我双手抱胸。在无畏派考验时,皮特当着众人的面扯掉了围在我身上的浴巾,此刻的我恰恰与那时有同样的感觉:无处可藏、尴尬、气愤。或许,我不该把矛头指向大卫,可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他毕竟是——这个地方——基因局的头儿。

“是,没错。我认得你。”

他怎么认得我的?是通过那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的摄像头?想到这儿,我抱着胸膛的胳膊微微一紧。

“没错。”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想知道我母亲的一切。佐伊给我一张她的照片,她旁边的人恰恰是你,你应该认识她。”“啊,我能看看是哪张照片吗?”我从口袋中掏出照片递给他,他用指尖轻轻抚平皱巴巴的照片,脸上现出一抹奇怪的笑容,似是用目光爱抚着照片。我紧张地不停换脚站,感觉像闯入了别人的私人空间。“你母亲曾回来看过我们,”他说,“她那时候就快要当妈妈了,这张照片就是当时拍的。”“回来看你们?她以前是这里的人吗?”我问。“是的。”大卫轻描淡写地答道,好像这两个字的分量轻到不足以让我的生命彻底改变似的,“她来自这儿,当时还年轻,我们把她派到你们的城市去解决实验中的一个问题。”“也就是说她什么都知道,”我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知道这里,知道城市围栏之外的世界。”大卫那浓密的眉毛锁在一起,神色中全是困惑:“当然知道了。”慢慢地,我的双臂开始颤抖,双手发抖,整个身子也狂颤起来,像是吞下什么毒药,反应剧烈,这个毒药恰恰就是认知。我痛苦地明白过来,知道了这个地方,看到了这些屏幕,获知了这些谎言,原来我的整个生命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也就是说,她也知道你们每时每刻都在监视我们……你们看着她献出自己的生命,看着我父亲离世,看着城市里面的人反目成仇,互相残杀!只是看着吗?你们派人来帮过她吗?派人来帮过我吗?没有!你们只是做做记录而已!”

“翠丝……”他朝我伸出手,我猛地把他的手挡开:“别这么喊我,你不该知道我的名字,不该知道我们的一切。”身子依旧激动地颤抖着,我一口气跑回住所。

回到屋子,其他人已经选好了床铺,正在整理行李。环视四周,这里只有我们几个人,没有外人的干扰。我靠在门旁的墙壁上,将手掌放在裤腿上蹭,蹭着手中沁出的冷汗。

看来谁也没能调整好心态,欣然接受现实。皮特面朝着墙躺在床上;尤莱亚和克里斯蒂娜肩并肩坐在一起,低声说着话;迦勒用指尖揉着太阳穴;托比亚斯依旧来回走着,咬着手指甲;卡拉一个人坐在一边,双手捧住了脸颊,神色中流转的全是烦乱。这还是自从我认识她起,她第一次卸下博学派的面具。

坐在她的对面,我说:“你看着面色不是很好。”她的头发平素梳理得顺滑整齐,挽成一个发髻,现在也有些散乱,眼中闪烁着怒气,盯着我说:“那谢谢你关心了。”“抱歉,我没别的意思。”“我知道,”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是……我是博学者。”我浅笑着回道:“是啊,我知道你是博学者。”“不,”卡拉摇着头说,“我唯一的身份是博学者,可他们竟说这是我的基因有缺陷的结果……派别的设置只不过是从精神范畴束缚我们。被伊芙琳·约翰逊和无派别者说中了。”她顿了一下,继续说着,“这么一来,成立忠诚者组织有什么用?来这里又有什么用?”

不知道卡拉有多么执着于维护派别制度、忠于我们的创建者、忠于忠诚者的身份,反正对我来说,忠诚者只不过是暂时的身份,它有力量仅仅是因为它能帮我离开那座城市,而她对忠诚者的感情应该更深。

“我们来到这里,还知道了真相,这样就很好了。”我说,“你觉得这没有用吗?”“当然有用,”卡拉轻声说道,“可我对自我就得重新定义了。”母亲去世后,我一直紧紧抓住“分歧者”的身份聊以自慰,它就像一只伸出来的手,救我于危难中。当周围的一切全部崩塌,是“分歧者”三个字让我找到了自我,可这一刻,我禁不住怀疑自己是否还需要它。不知道“无畏派”、“博学派”、“分歧者”、“忠诚者”的字眼是否有过存在的意义,还是说我们根本就不需要它们来定义自己,只需要朋友、恋人、兄弟姐妹,只需要我们做出的选择、我们之间的爱和忠诚来将彼此联结。

“你还是看看那位吧。”卡拉冲着托比亚斯点了点头。“也是。”我道。走到屋子对面,我立在窗子旁边,看着窗外基地的光景:一成不变,无非就是一块块玻璃、一根根钢筋、一条条道路、一块块草坪和一道道围栏。看到我走近,他停下脚步,立在了我的身边。“你还好吧?”我问。“嗯哼。”他坐上了窗台,面朝着我,视线与我持平,“说实话,还真不怎么好。我一直在想,这一切最后都是一场空,我是说,派别的存在。”他揉了揉后脖颈,不知是否想到了自己背上的文身。“我们已把全部的注押在里面,没人例外,只是我们当时没意识到罢了。”

“你一直在想这件事?”我皱皱眉头道,“托比亚斯,他们一直在监视着我们,监视着城市所发生的一切,监视着我们做过的一切。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出面干涉,却一直没停止侵犯我们的生活隐私。”

他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也许吧。不过困扰我的事不是这个。”

大概是出于无意,我眼神中透出的怀疑与不相信被他捕捉到,他猛地摇了摇头说:“翠丝,我在无畏派控制室工作过。整个城市到处都是摄像头,每时每刻监视着各处动静。在你们考验期间,我也一直告诫你有人在监视着你们,不记得了吗?”

我这才想起那时他的眼睛在天花板和房间角落中不停地转,这所谓的警告也是从他紧闭的唇齿间隐晦发出的。只是我从未想过他要提醒我的是摄像头的存在,我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