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托比亚斯 劫囚(第2/4页)

我不会再让内心的恐惧复活了,我要做的是想办法克服我所有的恐惧。

从以往的经历中,我悟出一个道理,自信可以帮一个人走进禁忌之地。比如博学派总部第三层楼的牢房。可这道理在这里显然行不通,我还没走到门口,一个无派别男子就举起枪抵着我,拦住去路。我顿时有些紧张,差点说不出话来。“你去哪儿?”我把手搭在他的枪上,轻轻地把它推开:“不要拿这东西指着我。我受伊芙琳之命,来看一个犯人。”“我怎么没听过有下班时间看犯人的预约啊?”我故意放轻了声音,营造出一种只对他一人说这个秘密的氛围:“因为她不想有访问记录。”“查克!”一个声音从楼上的阶梯上传来,特蕾莎挥着手走下楼梯,“放他进来吧,自己人。”

我冲特蕾莎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走廊里的碎片残骸已清理干净,灯泡却尚未修理,一片幽暗,好似光线也结了块块伤疤,我只能摸黑走向右边的牢房。

到了北边的过道,我没急于直接朝牢房走去,而是走到过道尽头站着的一个女子身旁。那女子已至中年,眼尾有些下垂,嘴唇微噘,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让她心累,当然也包括我。

“你好,”我说,“我叫托比亚斯·伊顿,受伊芙琳·约翰逊的命令,来带一个犯人走。”

我的大名显然没给她带来太大的震动,有那么一会儿工夫,她依旧神情漠然,我甚至想是不是需要把她打晕才能闯进牢房。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用左手掌抚平,上面列着所有犯人的姓名和所关押的牢房号。

“犯人的名字?”她问。

“迦勒·普勒尔,308A牢房。”

“你是伊芙琳的儿子?”

“嗯哼。我是说……是的,我是她儿子。”我总觉得她这种挂着一副漠然表情的人肯定不喜欢别人用“嗯哼”两个字。

她带着我走到一扇标有“308A”的金属板门前。我心里想,在城市并不需要这么多牢房时,这些屋子是干什么用的?我正想着,她按了一串密码,门自动打开。

“我猜我该装作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些什么吧?”她问。她肯定以为我是来取他性命的,我就顺势装下去了。“猜得没错。”我回道。“帮个小忙,以后要多和伊芙琳说些好话,我不想值那么多天的晚班。我叫德瑞娅。”“没问题。”她把那张纸团在手心中,又塞进了口袋里,转身离开。我握着门把,看着她回到过道尽头,侧过头面向别处,好像对这事见怪不怪。我不禁暗自纳闷,很想知道到底有多少冤魂死在伊芙琳的秘密命令下。我走进牢房。迦勒·普勒尔头发全部拢到一边,坐在一张金属桌子前,正低着头看书。“你想干吗?”他问。“真不想告诉你——”我故意顿了下。几小时前,我就想好了要给他一点教训,可这教训得撒几个谎才行,“其实,我还是挺想告诉你的。你的判决提前了几周,我们决定今晚处决你。”这句话好像晴天霹雳击向他,他在转椅中转过身来,瞪大眼睛盯着我,眉眼间全是恐慌,如在捕食者眼前插翅难飞的猎物。“你逗我吧?”“我这人还真不怎么会逗人玩。”“不可能。”他疯狂地摇着头喊道,“不,我还有几周时间活命,不可能是今晚,不——”

“你闭上嘴,我还可以发发慈悲给你一小时时间适应适应。你要是还没完没了地絮叨,我立马打晕你,拖到过道里一枪崩了你。自己选吧。”

看着一个博学者分析情形的利害就像是观察手表的内部零件,所有的齿轮同时转动、同时移位、同时调整,只为了同一个目标协作运转,而迦勒的目标是分析他提前到来的刑期。

迦勒的眼光投到了我身后的门框上,趁着我一个不提防,他举起椅子抡过来,椅子腿狠狠地砸向我的胳膊,他这一击让我行动慢了一些,他趁机溜走。

我追着他冲向走廊,胳膊被椅子撞得依旧疼痛,脚步却比他快。我抡起拳头,砸向他的后背,他在这冲力的作用下脸朝下摔在了地上,都没用手撑住地。我用膝盖抵住他的后背,抓起他的手腕用塑料圈缠住。他低声呻吟着,等我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时,他红肿的鼻子淌着血。

德瑞娅用慵懒的眼光瞟了我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我拽着迦勒沿走廊走去,没有照原路返回,而是朝着紧急出口走去。穿过一层狭窄的阶梯时,我们的脚步声一遍一遍地回荡着,听起来空洞而不协调。等到了楼梯底部,我敲了敲出口的门。

齐克打开门,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

“那边守卫没找你麻烦?”

“没。”

“我想德瑞娅这人很好骗,她对什么东西都满不在乎。”

“不过我看她倒未必一直是这样。”

“我反正一点也不惊讶。对了,这位就是普勒尔吗?”

“如假包换。”

“他怎么流鼻血了?”

“因为他傻。”

齐克递给我一件领口处缝着无派别标记的黑色夹克衫:“还真不知道人傻了就会自动流鼻血。”我把夹克衫披到迦勒肩上,随便在他的胸口处系上一个扣子,他自始至终都目光躲闪,没有直视我。“这可能是新现象吧。对了,走廊安全吧?”“绝对安全。”齐克掏出枪,枪柄朝外塞进我手里,“小心点,这把枪上膛了。你现在得揍我一顿,好让无派别者相信,是你偷的我的枪。”“你想让我打你?”“得了吧,老四,别装成一副你从来没想过揍人的圣人样。快来吧。”

他说得对,我的确喜欢攻击他人,喜欢感受瞬间爆发的力量和能量,喜欢因为自己的杀伤力而感觉到无可匹敌的快感。可这恰恰也是我最讨厌自己的那一部分,因为这种感觉是我内心病态的证明。

齐克一副准备好挨打的样子,我也没退让,手已攥成了拳头。“你个软脚虾,快点。”他说。想了一会儿,我决定抡向他的下巴,下巴骨骼坚硬,不容易骨折,还能留下一道相当明显的瘀青。我抡起拳头,朝他的下巴重重打去,齐克一声哀号,双手已紧紧捧住了脸。这重拳下的反作用力也震颤着我的胳膊,我甩了甩手,缓解一下酸麻的感觉。

“很好,”齐克冲楼角吐了口痰,说,“大概就在这儿道别了吧。”“也许吧。”“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是说,其他人可能还会回来,可是你……”他的声音渐渐变低,不一会儿又抬高了,“就是觉得你肯定想把这里的一切都放开,那样会更开心。”“嗯哼,可能你说得对。”我垂目盯着自己的鞋,“你确定不跟我们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