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虞氏与顾锦瑟不同, 她所经历过的苦楚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再来承受一遍,当然,她所认可的路上若是遇到难处, 自己会跟着反思。倘若错了,她会教女儿及时止损。

虞家与顾家如今地位不如人,但养活一个女孩, 是很简单的事情。

看着吞吞立刻,虞氏胸口心潮起伏,不如在余杭过自己的小日子。

翌日天亮,虞氏让人收拾包裹, 自己则站在春休的卧房门口,“我要回金陵。”

她压低声音说的话, 原本以为春休睡觉没有时间, 自己已经打过招呼了, 没听见是自己的问题。她转身就要走了,门忽而开了, 春休一袭寝衣长发垂散,目光炯炯地看着虞氏,“你闹什么?”

“回金陵, 你耳朵聋了吗?”虞氏心情不好, 看着春休的眼神都带着不耐烦。

春休被她看得心中发憷,虞氏的性子与多年前相似, 顾止将她照顾得很好,保留了儿时的性子。

两人四目相对, 当事人却趴在门窗边看热闹, 顾锦商很是不解, “阿姐, 你看什么呢?”

“看热闹。”顾锦瑟撇撇嘴,旧时玩伴,多年不见,如今重逢,会有火花吗?

世间对女子很不公平,男儿可三妻四妾无数同房,就算玩女人都能分个三六九等。女子呢,丈夫死了就必须守寡,被休后连娘家都不要,和离也见不得人。一次失败的婚姻,一辈子都毁了。

眼下的境地,是敬仁太后铁血手段下的成果。

她托腮看着,其实外面乱了,战乱之下,各地都有流民走出来,战事已有三四月,若不出意外,金陵已有流民。现在回去,若遇到流民,也是会遭殃的。

且两位郡王从东西两边打过来,粮饷是最紧缺,光靠着封地的补给的不够的,一路走来盘剥百姓,敲诈富户,哪里有安全的地方。

眼下金陵城不在叛军的手里,几月下来,流民早就逃窜去了,不如留在此地安全。

顾锦瑟想到流民,门口对峙的两人依旧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春休气得不行,虞氏也气。春休先说道:“你不要皇后的尊位了?”

“你有办法?”虞氏语气松缓几分。

春休点点头:“自然是有的,就看你愿不愿意将人送上去,你若回去了,功亏一篑。”

“你要怎么做?”虞氏疑惑。

春休不肯说,“你留下就成,我已着人去安排了,我会给她后盾,给她好的名声。”

“你为何帮她?”虞氏不傻。

春休淡淡道:“还你当年没有坚持拉着我跑路的恩情。”

虞氏:“……”

****

明祎着急忙慌回来的时候,宅子里恢复平静了,吞吞自责地跪在地上,明祎神色凝重,欲苛责,春休将她领到一旁说话去了。

顾锦瑟纳闷,看向阿娘:“阿娘,您和春休先生有什么美丽的过往吗?”

“没有,你想多了。你说的一句话很对,她是我调戏过的一员,与子规桑氏并无不同。”虞氏眼都不抬,目光落在茶盏中。战事焦灼,茶也是一件稀罕物了。

也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很快就出来了,顾锦瑟下地去迎,虞氏伸手按住她,道:“你能不能有些骨气?”

“哦,好的。”顾锦瑟爽快的答应了,转头与明祎说道:“你给我十万两银子,我就原谅你了。”

虞氏瞪大了眼睛,“你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顾锦瑟不正经道:“我穷啊。”

春休看着她,目光深深,明祎似有几分难处,“我眼下给不了,过些时日,回到京城再给你。”

“我就不跟你回京城了,阿娘说人要有骨气,我觉得也对。我就给自己找些事情做,明相,战事带来的痛苦,不是在你身上,也不是在将士们身上,是百姓,他们流离失所,秋日到了,本该是收获的季节,可他们没有希望了。”

“我没有你的能力,我能做的就是回头去帮扶那些百姓。我想着在各地开些难民营,安抚百姓。”

明祎周身轻颤,伏在身后的双手轻颤,春休则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虞氏则是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的无所谓态度。

顾锦瑟说道:“平东王渡过淮河,跨郑州,后背空虚,眼下,你该做的就是包围京城,在汝阳郡王前赶到京城。汝阳郡王跨过汴河便是金陵了,你的速度要快,我就不拖你后腿了。”

“你想的倒是听多的,金陵城周围还有三五万兵马未动,就是防止汝阳郡王度过汴河,你放心,他们暂时过不去。”春休神色十分不屑,道:“汝阳郡王脾气大,勤王兴兵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张明浅一死,他就该学学那些先辈们退兵,可他继续往前走,在寿州吃了败仗,不知悔改。照着这么下去,京城不乱,他过不了汴河,就怕京城易主后,寿州自己先乱了。”

顾锦瑟眨了眨眼睛,端起桌上的茶水,“既然如此,你们先去京城,明相,你认真思考下,若得了江山,你我之事便是大事了。”

她轻轻抿了口茶水,唇角沾染水泽,显得愈发红润,明祎凝着那抹红唇,目光沉沉,屏息凝神,道:“阿瑟,你要做的事情,我可以让旁人去做。”

“不,我要自己去做。我不想日日闲散,你有你的理想,我有我的事情去做。”顾锦瑟摇首不肯,半日里她忽而想通透了,女子为弱,她想做些事情,改变世人的看法。

春休颔首,道:“倒可去做,我也留下帮你。明相处人才济济,想来不需我帮的。”

明祎凝眸,看看正气凌然的春休先生,又看向始终沉默的虞氏,心中陡然压了一块石头,道:“还请二位先出去,我与阿瑟有话细说。”

虞氏这才分了些眼神给春休,只见这位祖宗淡然地整理衣裳,平静地出去了,她只好跟随。

待两人走后,明祎将门关上,顾锦帐靠坐在床上,目光盈盈,笑吟吟地看着走来的明祎,“你想说什么呢?”

雄鹰岂可在地方行走,必然是翱翔,她岂可困住明祎,不如让她放手一搏,自己也谋个退路。

人嘛,玩够了闹够了,就该要忙一忙。

“春休让你这么做的?”明祎紧紧地凝着她。

“你想多了,就在你回来前,我看着春休先生与阿娘站在门口,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我就想到了女子为弱,她二人都是和离。和离后还可站在人前,没有失去底气,这些都是托了敬仁太后的福气,我就在想你能不能成为敬仁太后这样的人物呢。”

“明相,不管你能不能,我都要为自己打算,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是自己的,我有自己的想法。你有难,我可以帮你。但眼下,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路途前程都在你的手中。我也该为自己做些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