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书生

明祎是顾锦瑟减肥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在寺庙门前烤肉, 怕是不大好。”顾锦瑟想起古人对神灵的畏忌,前脚去拜佛,后脚就在人家门口吃肉, 再怎么拜佛都是白搭。

明祎侧脸去看她,“我不信神佛。”

“你不信神佛还来拜?”顾锦瑟不可置信,站在山脚都可眺望到山腰处的寺庙, 巍峨宏伟,隐于树林后,神秘庄重。

“是啊,你信就成。”明祎淡笑, 望向女孩的目光潋滟如波,她在想:其实阿瑟也不信神佛的。

顾锦瑟露出晦深莫测的神色, 然后拉着明祎的手:“那我们就当作来减肥的。不过, 你这身绿油油的衣裳的什么意思, 提醒谁家丈夫在外养外室了?”

“我阿娘有一好友在山后的庵堂里出家,我偶尔回去拜见。”明祎摸了摸身上的柔软的料子, 唇角露出讥讽,“她和离后就出家了,性子有些火辣, 寻常人不敢靠近她。她育有一女, 早些年与她老死不相往来,这些年才刚缓和。”

顾锦瑟露出吃瓜的神色, 又有新故事去听,她好奇道:“怎么和离的?”

“丈夫纳妾, 世人说她善妒。”明祎简单叙说。

“我们去看看, 不去寺庙, 我也不信那些玩意。快走、快走。”顾锦瑟拉着明祎就走。

山前是建筑宏伟的大庙, 山后是无人问津的小小家庵。

明祎来过几回,印象深刻,拉着顾锦瑟走小道,一面说起这位好友旧事。

赵家富贵,赵氏女结识的玩伴自然是有权势的人,两人自小相识,好友是如今大理寺卿的女儿桑敏。

顾锦瑟撇撇嘴,前几日还想着去大理寺做一把手,照着年岁看来,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桑敏与丈夫依旧是古代传统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人在婚前都没有见过。桑敏嫁人后,育有一女,丈夫养了外室,她不声不响地求和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悄无声息,所有人都不理解,就连父母都在苛责桑敏为何这么决绝,不过一外室罢了,能不能进门还需要她点头。

外室养育一子,只比她的女儿小一岁,成亲后一年,丈夫就在外面养了女人,桑敏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拒绝旁人的说和,抛弃女儿也要和离。

顾锦瑟脚下一个踉跄,“我发现你所认识的这些女子的经历都能写一本小说了。她应当是觉得你不爱我了,我便离开,我不能忍受你朝三暮四,她的想法很正常啊,强扭的瓜不甜,我阿娘妥协也是因为我阿爹专情啊。这么一想,我阿爹也是个好男人。”

“顾大人确实是少见的好男人,他对不起顾锦商,却没有对不起你阿娘。但你娘不喜欢便不喜欢,强压着过日子也是一种折磨。如今得到自由,该为她高兴。虞家人很通透,不会觉得和离回家是耻辱。桑家人觉得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不该回娘家。我阿娘那时自身难保,只出钱给她修了庵堂,一人过得也是自在。”

顾锦瑟颇为气恨,“他们思想太古板了,我觉得你阿娘若身在虞家,我舅父们必不会那么绝地情,哪怕你阿娘死了,舅父们也会好好照顾你,这才是哥哥舅舅。”

明祎忽而笑了,“你很好。”

“是她将所有的苦楚都承受了,留给我的便是享受。”顾锦瑟哀叹一句。

两人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比方才寺庙小了不止十倍的小小庵堂,顾锦瑟有些担忧:“会不会有坏人来骚扰她们?”

“有寺庙呢,只要大声吆喝,就会听到,不会有人敢去犯事的。”明祎解释。

至庵堂门前,有一小婢女来迎,她怯怯地询问二人名姓,明祎说道:“禀明你家夫人,故人之后来访。”

小婢女先是一愣,半息后忙打开门让两人进来,待两人进来后,便又将门关上。

明祎奇怪,“你关门做甚?”

“姑娘有所不知,近日总有人在附近徘徊,我害怕。”小婢女苦笑连连。

顾锦瑟道:“回头我寻几个护卫送来。”

小婢女眼前一亮,一笑间露出一对小虎牙,颇是可爱,勤快地引着两人去寻桑夫人。

在去的路上,明祎告诉顾锦瑟:“她唤桑儿,是桑夫人捡回来的弃女,这些年养在庵堂内,教她识字礼仪。人生忽而有了盼头便不会觉得日子难过。”

顾锦瑟点头,还是忍不住八卦一句:“桑夫人的女儿呢。”

“嫁给门第不高的庶子,听闻过的不大好,她怨恨桑夫人和离弃她于不顾,桑夫人万分愧疚,托我多加照料,她的丈夫如今在户部做一主事,也是你同僚,想来你二人见过却不知底细。”明祎言道,“如今女儿倒也不怨恨母亲了,时常来看望。”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位穿着都灰白道袍的妇人走了出来,正是桑敏。

桑敏苦笑一声,“你竟来了,听闻你成亲了,这是你的夫婿?”

闻言,顾锦瑟执晚辈礼行礼,“晚辈见过夫人。”

“模样喜人呢。”桑夫人打量少年人,明眸皓齿,眉宇间凝着青春朝气,浑身透着善意,与寻常男儿极为不同,她有些惊讶,“明相好福气。”

顾锦瑟立即笑了,朝明祎眨眨眼:看,我就是你的福气。

明祎抿唇淡笑,随同桑夫人进屋说话。

家庵看着不大,进来后去确实别有洞天,两进的宅子,后屋住人,左右两面各有一座桃林和梅林,屋舍旁边种了些蔬菜。

说是世外桃源也不过的。

进屋后,三人坐下,顾锦瑟这才打量桑夫人,对方约莫四十岁上下,保养得很好,眼角几乎没什么皱纹,可见平日里很舒心。

桑夫人让人端来果子茶水,拉着明祎问长问短,明祎也不说多,只说母亲坟茔被挖,棺材里空无一物。

“是谁这么大胆,如此行径,让人不耻。”桑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顾锦瑟坐在一侧不语,专心致志地看着桌上的点心,时不时地拿一块品尝,翻山越岭来此处,消耗太多的力气了。

“你阿娘并无喜欢的人,我那时喜欢骑马出去玩,你阿娘在府内鲜少出门的。”桑夫人语气低沉,对于好友的事情,她除了感叹外竟什么都不知晓,她愧疚地看着明祎:“你来寻我,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你。”

“今日并非特意来此,她想去寺内看看,顺道路过,叨扰您了。”明祎说得虔诚,余光扫过正在大吃大喝的人,一时无语,说好减肥的,怎么就控制不住嘴呢。

明祎悄悄伸手,掐了一把对方。顾锦瑟立即拿了块桃干塞到她的嘴里,“你试试,比京城内的铺子好吃多了。”

明祎:“……”

桑夫人抿唇笑了,都说铁树不开花,这不就开了花,花朵好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