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画像

顾锦瑟不肯罢休, 而明祎看着她的眼中透着情愫,唇角慢慢地扬起弧度,顾锦瑟却咬上她的唇角。

冬日的地板带着凉意, 虞氏爱女,每每都会在秋深之际,将闺房里的地板上铺上厚实的毯子, 隆冬之际,摆在毯子上也不会感觉冷。

明祎不觉得冷,甚至有些热,顾锦瑟的指尖在肌肤上跳跃, 似火苗,一簇一簇燃烧。

“我看上你又怎么样?”

“看上我, 说明你眼光好。”

顾锦瑟冷笑, 然而眼中的爱意却抵挡不住, 爱与冷淡,终究无法混为一谈。明祎却浑身发软, 扬首看着屋顶,面红心热,“炭火、太热了。”

“是你的问题。”顾锦瑟嘲讽她, 然后, 指尖落在她的襟口。

几息间,炭火旺盛, 屋内温度骤然升高。

冬日里依偎在一起,别有一番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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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桓身子好, 落水后染了风寒, 大夫开了药便于无事, 反是虞氏, 昏倒后就没醒。

二十九这日,顾家上下如履薄冰,并没有过年的气氛。

顾锦瑟起了大早,穿戴整齐后,床上的人掀开锦帐,露出一只白皙的手腕,接着是明祎染着潮红的面容,“你去哪里?”

“继续吃你的暖锅。”顾锦瑟对着铜镜扶正发髻上碧玉簪,脖间多了一抹深红的痕迹,她伸手揉了揉,揉不掉,幸好衣裳是高领的,好好遮掩一番,旁人也看不见。

她兀自整理着,明祎瞧着那抹倩影,柔柔地笑了,“你不怕你阿娘揍你?”

“不会,她从不打我。”顾锦瑟的手忽而顿住,想起虞氏,心口又是一阵的疼,她回身看向床榻上的女子,“明相,为何没有两全之法呢。”

“若有两全法,人怎么会有痛苦这种情绪呢。”明祎微叹。

顾锦瑟撇撇嘴,“麻烦。”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当有决断才是,路途并非一帆风顺。”明祎好生劝解。

“好啦,不要给我上哲学课。”顾锦瑟裹着大氅出去了。

外面很冷,冻得人瑟瑟发抖,灰白色的天空黯淡无光,站在庭院中,她扬首看着云,心徐徐沉入谷底,人当有决断,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

她深吸一口气,冷气钻入肺腑,心也冷了些许,她揉了揉自己的心口,果断地踏出一步。

该遗忘的还是要遗忘,相信若是她在,也会以阿娘的意思为主。

活人比死人更重要。

虞氏睡在自己原来的屋舍,顾止去了书房,上房内的婢女见到顾锦瑟后都松了口气,推开门迎着她进去。

“夫人刚醒了,不肯吃东西、药也不肯吃,您去劝劝。”

“好。”顾锦瑟脱下大氅,将大氅递给婢女,自己进屋。

虞氏闻声后翻过身子,背对着顾锦瑟。

顾锦瑟愣住了,然后情不自禁地笑了,走近前,“阿娘、阿娘。”

“别喊我,我不是你娘。”虞氏语气冰冷,带着些不悦。

顾锦瑟坐在榻沿,拿手去拉扯被子,“好啦,你都四十多岁了,和我闹什么呢,您放心,昨日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我知晓你这么多年来都在替他赎罪,您将小姑姑视如己出,费心费力去教导,是为了心中的愧疚。”

她想:阿娘在赎罪,心中的包袱不比她轻,这么多年来,有话不能说,是有多难受。

虞氏坐了起来,皱眉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道歉、顺便哄哄您。”顾锦瑟嬉笑,面上满是真挚,“阿娘,您可知晓我心中也难受,他的错,为何您来背,为何他就能安然无恙,我想要公平,想要他付出代价,可又不行,他是您的儿子,怎么做才能不伤害您呢。”

“明相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路上并不是一帆风顺,有遗憾才会觉得自己在过日子。可我在想,遗憾为何是我的遗憾,不能是恶人的遗憾吗?阿娘,我做了决断。”

“顾锦桓是顾家的孩子,阿爹在他身上付出诸多心血,我毁了他,阿爹也心疼,您也心疼,只有我一人觉得畅快。你们养育我,我却将您推进无尽痛苦中,这份畅快,我不要了。”

虞氏凝着女儿的面容一会儿,张了张唇角又说不出话来,她心里的怨恨忽而就此散了。

“阿瑟,我一直以你为荣。你不是男儿,胜过顾锦桓万般。”

“我不是顾锦桓,我只想做个快乐的小女子。”

“阿瑟,你的决定,你的想法,我都尊重你,这么多年来,我常自责自己为何没有教好他,恨你阿爹为何没有给我机会。我一直在怨恨他,看你为了父母放下后,我又觉得自己愧对你。我想过将他赶出去,可是对你的名声有碍,罢了,让他随同你爹去修行,愿他自己能想通。”

虞氏的肩膀忽而垮下来,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我觉得我没脸见阿商,她那么信任我,我却害了她。”

顾锦瑟轻轻叹息,何止呢,但自己不能说,自己是阿娘的自豪,倘若说了,阿娘或许就活不下去了。

万般烦躁让她心口憋闷得厉害,倘若放过,谁又记得那个可怜的女孩呢。

她的阿娘那么喜欢她,可她却不见了,害她的弟弟好端端活着。

怎么就那么不公呢。

她站起来,转身说道:“阿娘,你随我去京城,不要去金陵,我养您,京城内大夫多,我替小姑姑选名医。您若不去京城,我怕我还会忍不住去找顾锦桓,您该活出自己的样子,不该为旁人所牵连。”

或许这样,自己才能心安。

虞氏看着女儿悲痛难忍的模样,神色微怔,“阿瑟,你有事瞒着我?”

“怎么会呢,我希望您长明百岁。”顾锦瑟不敢去看母亲,抬脚走了。

顾锦瑟落荒而逃,出了上房后,漫无目的地走动,走过甬道,来到昨日的湖前。

当年的事历历在目,她的心再度疼了起来,自己是现代人,没有古人对生命的冷漠。她走到湖边,蹲下来,双手掩面,嘴里嘀咕:“对不起哦,我知晓谁害了你,什么都不能做。”

“你娘若是坏一些,我一定手刃了顾锦桓,可我不能害了她。”

“明相说……”

嘀嘀咕咕许久,冷风扑面,吹动枯草,世间总该有人记得那个被顾锦桓害死的小小女孩吧。

腿脚麻木后,她选择坐了下来,看着冰冷的湖面。

明祎目睹心上人神色迷离,心中同样难忍,然而她不知该如何安慰。

她坐着,明祎站着,良久后,明祎走了过去,蹲下来,望向她被风刮得通红的鼻尖,道:“你在缅怀她吗?”

“明祎,我在想该怎么记住她?”顾锦瑟彷徨不安,“生命、很重要的。”

明祎想了想,“你记得、感恩就行了。”

顾锦瑟心中苦涩,抬首凝着明祎:“你知道,她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