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成澈予人被关在看守所,死因只可能是自杀,林商陆的尸检报告也印证这点。同时,许昌良的死因与他一致。

都是自杀。

“就算死因是自杀,但促使自杀的原因,不见得是自我意愿。”

梁铭办公室内,岑浪分析道。

岑祚舟冷静接话:“催眠杀人。”

催眠者通过某种特定而高超的心理催眠手法,长期以来在受害者脑中埋下一颗“种子”,形成一层潜意识。

这颗“种子”可以是任何形式,一个单词、一个字母、一个拟声词甚至一声口哨。只要催眠者需要时,拔出“种子”,就能让受害者看似自愿地做某事。

“‘教授’当时也在游轮上吗?或者是,‘教授’派人替他传达了某条命令,才导致许昌良突然自杀?”时眉问。

梁铭说:“监控显示,我们没有在游轮上发现可疑人员,只查到许昌良生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是一名不起眼的男性侍者。”

“通过审问,那名侍者交代的确是有人承诺给他一笔不菲的佣金,让他引许昌良到泳池边,并带一句话给他。但他也没见到对方长相,无法提供有效信息。”

时眉立刻追问:“是什么话?”

“Cleaning,是么?”岑祚舟开口。

梁铭点头,“没错。”

这个单词并不陌生。

在“教授房”里,教授催眠女大学生,最后致使对方自杀的那个单词,

就是Cleaning。

“那成澈予呢?”时眉觉得奇怪,“就算许昌良自杀是教授的催眠,可成澈予人在看守所,教授的手没可能伸进警局里,他为什么会突然自杀?”

这时,门外传来“叩叩”敲门声。

“梁队,查到了。”小警员走进来,递交上一份资料文件,汇报说,

“排除同仓犯人,成澈予自杀当天,曾有人专门前来探视他。”

“什么身份?”梁铭接过资料问。

小警员语惊四座:

“一名心理学博士,名下开设一间私人心理诊所,同时任职于港岛大学心理学系教授,叫向阳。”

“你说,谁?”岑浪稍滞,随即倏然从椅子上起身,快步走去梁铭面前,抢过他手里的资料,脸色郁沉森冷。

岑祚舟漠然抬眼,没出声,仅仅是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时眉整个人当即惊愣住。

向阳教授?!

怎么会……

“岑浪,你冷静点!”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刑侦警察,梁铭镇定自持,语气渗染些许厉色,对他提出诘问,“你认识他?”

岑浪垂下眼睫,凝着手中的文件反复审量许久,过了好半天,他敛起方才略微失控的情绪,声音渐然平息,说了句:

“我恩师。”

话一出,气氛旋即僵滞凝结。

时眉忽然想起上次在向阳的心理诊所,分别前,向阳曾提到岑浪的心理学博士学位申请通过了,当时她还想不通,为什么岑浪会从法学转去心理学。

恩师的话,

所以,是因为向阳吗。

等等。

她猛地蹙紧眉尖,恍然间捕捉到什么一般,嘴唇轻动,开口说:

“你们要不要听听这个。”

另外三人纷纷看向她。

时眉从包里掏出录音笔,轻按几下,起身将笔放在梁铭的办公桌上。

里面很快传来男人的温和声音。

“所谓‘精神控制’,心理学上……”

是向阳。

是上一次,她去咨询向阳的那场谈话,所幸,出于职业病,一些重要场合她总习惯性先录下来。

录音播放结束。

当时眉正欲伸手收回录音笔,倏然,岑浪扣住她的手腕,说:

“我进去之前的那句,再放一遍。”

时眉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听话照做,将录音往前倒了几秒。

向阳的声音轻缓流泻:

“家里进了两只蟑螂,麻烦家政公司派一名清洁工来处理一下。”

梁铭首先抓住重点:“家政公司。”

“这两只蟑螂,说得应该就是许昌良跟成澈予。”岑祚舟平淡补充。

很快,梁铭也以极高的敏锐度回想起什么,低头迅速从桌上的大摞档案中翻找出其中一份,与岑浪手中向阳的资料进行比照,瞬间,一目了然:

“你们看,我们在肖思涵的死亡现场抓拍到的那个背影,跟向阳来探视成澈予的监控中拍下的身影,是不是很像?”

他将两张图片贴上背板,

的确,轮廓相似。

那么,如果是向阳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一切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假设教授是心理学博士,那么理所当然地擅长催眠杀人与精神控制。

假设‘教授’是港岛大学的教授,那么“教授房”里自杀的港岛女大学生有就了出处;方灵溪也同样是港岛大的学生。

假设肖思涵与许昌良都曾为教授卖命,因为成澈予交代的家政公司,所以除掉肖思涵灭口;因为得知“教授房”被许昌良泄露,所以除掉许昌良灭口。

为的,是防止警方通过这两条线,查到向阳头上。

而由此可以继续得出假设。

假设许昌良只是个傀儡,港厦商会背后的实际掌权人是向阳,那么也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徐嘉合在加入商会之后突然不用暴力控制夏婕,而采用精神控制。

以及,秦婵曾经提到过,撞见自己老公在手机上看女大学生,而她老公,也正是港厦商会的会员。

假设,向阳是「社团聊天案」的主谋,港厦商会实际由他操纵。那么等量代换是不是可以考虑,在「聊天室」内高价观看甚至点名让女学生线下会面的所谓“会员”,就是港厦商会的“会员”。

时眉第一时间凝向岑浪。

无声望向那道孤独伫立的高瘦身影,如此挺拔,坚毅,顽劣不屈。

在一刻她想到的是,

成澈予是前后两次刺杀岑浪的人,

成澈予是为教授卖命的杀手。

那是不是代表,倘若不是岑浪足够敏锐而机警,倘若不是他父亲将他保护得好,倘若不是他懂得自保。

他极有可能,死在“恩师”手里。

还有,在游轮晚宴上她曾听到岑家父子的对话,“教授”是一直以来针对岑家,甚至害得岑老爷子双腿瘫痪。

恩师,是劣迹斑斑的杀人犯。

时眉呼吸轻窒,很难形容那一刹的感受,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像是狠戾撕烂手上的倒刺,血渗出来,刺心的疼。

为岑浪心疼。

“但一切都只是假设。”半晌,岑浪徒然开口,他转头看向梁铭,视线晦暗不明,嗓音渗入一点涩意,说,

“我们还缺少直接证据。”

“是。”梁铭夹烟按着太阳穴,泄出一口气,“而且,肖思涵、许昌良和成澈予一死,现在案件相关人物线索都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