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樊长玉展开信纸,看完信上所写内容后,眉头不自觉拧起。

长公主帮忙查关于十六皇子的事,但十六皇子死去多年,贾贵妃也在十六皇子死后不久随先帝一起驾鹤西归,原本的宫殿都早已住进了齐昇的宠妃,宫里的宫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想找到个当年的知情人实在是艰难。

长公主暗查了多日,才查到冷宫当值的一名老宫女乃是当年贾贵妃宫里伺候的人,只不过十七年前就疯了,被赶到了冷宫去自生自灭。

长公主的人靠着送吃食送衣物,与那疯癫的宫女接洽了多日,隐晦察觉到那宫女是装疯的,但那宫女很警惕,不肯对长公主的人卸下防备。

长公主的人寻了个恰当时机问起十六皇子的事,那宫女情绪明显异常激动,借着装疯卖傻道出一句:“死了,都死了,我也会死的……魏严私通后妃,知道的人都得死……”

长公主的人没能再多问出什么,冷宫的管事嬷嬷就进院来了。

宫里个个都是人精,长公主的人突然隔三差五往冷宫跑,还给一个疯癫的宫女带好东西,是人都会起疑心。

长公主的人给了冷宫那位管事嬷嬷不少孝敬,谎称自己是偶然路过冷宫,看到那疯宫女捧着碗发臭的馊饭吃,于心不忍,这才接济了一二。

冷宫的管事嬷嬷虽没追究什么,但保险起见,长公主的人短时间内也不敢再去冷宫打探消息。

樊长玉看向谢征道:“为今之计,我们得先弄清楚魏严私通的是哪位后妃……”

谢征知道她在怀疑什么,魏严在承德太子和十六皇子死后,扶持了毫无根基的十九皇子继位,十九皇子的生母最为可疑。

他道:“不可能是小皇帝生母,小皇帝生母只是一宫女,被先帝醉酒后临幸,生下他后便难产而去了。”

魏严扶持齐昇继位,最大的原因,想来还是他年幼又无外戚,好掌控。

那唯一的突破口,就只剩冷宫那疯癫的宫女了。

他眸色凉薄如雪:“我亲自潜入冷宫一趟。”

樊长玉回想当日进宫受封时在午门外看到的那高达十余丈的城台,道:“皇宫戒备森严,寻常日子无诏进宫只怕不易,我听唐将军说,不久后宫里还要办一场庆功宴,不若那时再探冷宫,也免得打草惊蛇。”

谢忠担心谢征安危,也点头道:“云麾将军思虑周全,侯爷且先部署一二,等到宫宴那日再去。”

谢征思量几许,缓缓点了头,一语不发迈步进院。

樊长玉看着他清冷孤绝的背影,眼底浮现出几分浅忧。

原本还觉着魏严一手设计锦州惨案有待商榷,加上私通后妃这一条,似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从前她以为魏严于谢征只是单纯的仇人而已,但今晚的谢氏陵园之行,让她意识到谢征对魏严的感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当年的真相每深挖一步,似乎就是把一柄抵在他心口的刀往前多推进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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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波到大半夜,但樊长玉等人还晚饭都没用。

谢忠命厨房备了饭,朱有常旧疾缠身,已入睡,用饭的便只有樊长玉和谢征,但谢征自从回房后,便再也没出来,只吩咐底下人好生安置樊长玉。

谢忠命下人单独往谢征房里送一份过去,但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谢忠明白谢征的脾性,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挥退送饭的血衣骑,对樊长玉道:“将军且用饭吧,让主子自个儿静一静。”

樊长玉想起自己赶去陵园时,看到的谢征站在谢将军夫妇墓前的那道落寞背影,道:“我给他送去。”

谢忠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但想到谢征对她的诸多特殊之处,面上露出几分宽慰的笑意:“那便有劳将军了。”

面对谢忠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樊长玉端起托盘上的饭食后,只能赶紧问谢征的房间在何处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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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檐下的灯笼在房门和石阶上照出道道竹影。

樊长玉看着透着一片暖光的屋子,单手托着雕花的木质托盘,抬起另一只手敲了敲房门。

屋内隔着一段距离传来谢征冷沉不耐的嗓音:“说了不用送饭,退下!”

樊长玉道:“是我。”

屋内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响起那道清冷低哑的嗓音:“门没上栓。”

樊长玉推门进去,第一眼并没在外间瞧见人,只有净室隐隐传来水声,她本想过来宽慰谢征一两句的,此时忽地生出几分不自在,背对着净室那边道:“我把饭菜给你放桌子上了,你洗完出来记着吃。”

净室那边没再传来话音,连水声也没再响起。

樊长玉心中困惑,又怕谢征出了什么意外,只得又唤了声:“谢征?”

还是没人应声。

樊长玉转头瞪着那边道:“你再不应声,我去找人进来看了?”

里边终于传来一道低醇微哑的话音:“帮我把床边换洗的衣物递进来。”

樊长玉耳际染上一层浅粉,她转身道:“我去让忠叔帮你递。”

净室里响起了动静颇大的水声,里边的人道:“罢了,我自己出来取。”

随即传出一声闷响,跟着是什么陶器被打碎的声音,隔着一道布帘子,樊长玉都闻到了酒味儿。

净室里怎么会有酒?

樊长玉担心谢征是喝醉了,出浴时不小心摔了,怕他扎到碎瓷片,也顾不得其他的,忙掀帘进去:“你没事吧?”

看清里边的情形,樊长玉忽觉手脚都有些无地是从。

天气冷了,整个净室都氤.氲着一层朦胧雾气,谢征靠在浴桶边缘,清隽的脸上阴沉又透着几分微醺,肩背处磕红了一块,他俊秀的眉有些不耐地轻皱着,显然是方才跌倒时在浴桶边缘撞的。

浴桶外打碎了一个酒坛子,看洒出来的酒量,大部分应该都是被谢征喝了,边上还摆着一个倒着的空酒坛。

竟是喝了两坛酒,闻这酒气应当还是烧刀子,无怪他瞧着似有些醉了。

见他没受伤,樊长玉心便收回去了一般,只是他这样子……也太惑人了些。

半束的长发被水沾湿了大半,贴在他肌肉弧度隆起明显的肩背,俊美和力量感并存,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丛林中的猛兽,危险又矫健。

长睫如扇,上边沾着细小的水珠,肩膀靠近脖子的地方,还有一个她出门前咬上去的牙印,突然就给人一种这头乖戾漂亮的野兽也可以被驯服的错觉。

哪怕明知不合时宜,樊长玉还是感觉热气全在往自己脸上涌,她赶紧背过身去:“我……我去叫忠叔……”

脚下刚迈出一步,身后便响起一道低哑的嗓音:“不必。”

谢征按了按隐隐抽痛的额角,面上的不耐之色更多了些,生成了这样一副好皮囊,他便是做出一副怒容,也是极好看的,他道:“我自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