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3页)

陆赫扬将手机递给许则:“麻烦了。”

看第一页的时候许则就察觉出异常,这并不是军医院的体检报告格式。他跳过身高体重视力那些不太重要的项目,滑到血常规和信息素指标,大多数都是正常的,但不正常的那几个数据却太不正常了,直到看见超声报告下的结论,‘假孕’两个字砸进脑海中久远的记忆里,许则僵硬地翻到最后一页,落款‘顾昀迟’这个名字,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字迹。

指腹在屏幕顶端碰了一下,回到第一页,许则看见年龄的冒号后面,清楚地印着‘17’。

海风吹得许则已经听不到其他声音了,他摸了两下才摸到锁屏键,把手机熄屏,还给陆赫扬。

陆赫扬接过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问许则:“孩子呢?”

“……没有孩子。”许则恍惚又回到了当初被陆赫扬发现验孕棒的那一晚,他垂着眼睛,说,“只是假孕。”

也是到这一刻,许则才发现当初的那些失望和空落竟然还在。

他以为陆赫扬会问‘之前怎么不对我说实话’,或是说‘以后不要撒谎了’,但都没有,陆赫扬只是朝他伸出手。

许则抬起眼,不确定地静止两秒,接着往陆赫扬身前靠了一步,动作生疏地抱住他的腰,低头把脸埋在陆赫扬的肩膀。

异国他乡的海边,没有人认识他们,许则心安理得地抓住了这个拥抱。

陆赫扬抱着许则,右手从许则的后背往上滑到他的后颈,轻轻摸了摸,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自己知道他在治疗的事已经被猜到了,许则维持住这种心照不宣,回答:“没关系的。”

需要很长的时间没关系,最后还是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许则在‘等’这件事上有着完全的耐心,他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放弃任何期许,是一直怀着这样的心态度过的。

甚至可以和陆赫扬再这样拥抱,已经是许则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果。

落日的橘光铺满海面,两个多小时,从下午到傍晚,许则和陆赫扬走完一整条景观道。顾昀迟发来消息,告诉陆赫扬车已经在出口处等着。

去出口要经过一条小道,走到三分之一的时候,许则鼓起勇气,心跳剧烈地去牵陆赫扬的手。陆赫扬看了许则一眼,回握住他。

只有两分钟不到,在走完小道之前,许则自觉松开手,一晃眼却看见不远处的树下停着那辆军用车,他担忧自己是否松手松得晚了。

“今天早点休息。”许则说。

凌晨坐五个小时飞机过来,开完会也没能午睡,许则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侵占陆赫扬休息时间的凶手。

“跟你打完电话再休息。”陆赫扬抬起手,手背在许则颈侧短暂地贴了一下,“我先走了。”

“嗯。”

坐上车后陆赫扬降下车窗,对许则挥了挥手。许则站在晚霞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车子开动,副驾驶的余上尉在打瞌睡,顾昀迟一边看着手机一边道:“好奇别人如果知道陆上校花两个小时陪人散步是什么感受。”

“许医生的时间也很宝贵。”陆赫扬说。整个车厢充满了面包的香气,他朝后座看,映入视线的是一包半米高的不明物体。

“里面都是牛角包?”他问。

“买了八十个。”顾昀迟头也不抬地说,“喜欢吃就让他吃个够。”

需要偷偷打电话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手头的项目进入即将申报的关键阶段,许则整天整天地待在实验室和电脑前,晚上去走廊和陆赫扬通话的那几分钟成为他最松懈的时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许则觉得其实是陆赫扬在陪他。

S市的春天比首都来得快一些,仅仅两个月不到,许则这边已经完全脱掉了冬装,首都的寒风却还没有歇,连池嘉寒都在电话里抱怨今年的冬天特别长。

晚上十点多,许则在整理实验数据,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同事举着手机出现,神秘地说:“怎么办,我们之中出现了一个叛徒。”

众目睽睽之下,他直直指向许则:“恭喜你,荣获本年度联盟‘未来医生’奖!”

许则还没有回过神,就被四五只手进行了搂肩、环腰、拍背,并吵闹着让他请客吃饭。直到黄隶岭进来,见他们这样,笑着说:“怎么消息比我还灵通。”

‘未来医生’是联盟所有军医大中医学生的最高荣誉奖,不接受报名,获奖者一般从博士中挑选,根据期刊发表、课题立项、临床轮转、前线支援等各个方面来评定。

“教授,这是已经确定了吧?要是确定了,今晚收工就让许则请大家吃个夜宵先。”

“确定是确定了。”黄隶岭说,“至于夜宵,你们问许则吧。”

许则还是愣愣的,说:“没问题。”

大家聊了一阵后继续做各自的事,许则已经心不在焉,整理完数据就去了走廊,给陆赫扬发信息,问方不方便打电话。

之前都是半分钟内就会收到回复的,这次却没有,许则等了五分钟,猜测陆赫扬应该是在忙,于是给他发消息:我好像得奖了,晚点要请大家吃夜宵,今天大概不能打电话了,明天见

直到和同事们吃完夜宵回到公寓,许则才收到陆赫扬的信息:好,注意休息

陆赫扬没问是什么奖,可能不太感兴趣。已经十二点多了,许则忍住没有再回,洗漱完之后就去床上睡觉。

被手机铃吵醒时许则以为天亮了,但并没有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他朦朦胧胧接起电话:“喂?”

对面的呼吸有点沉,许则立刻清醒:“上校?”

“吵到你了。”陆赫扬说。

电话那头传来雨声和隐隐的闷雷,许则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

凌晨三点半,许则不相信陆赫扬是因为做了噩梦就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他的人,他尽可能控制自己不去做其他设想,轻声问:“什么梦?”

“醒来就忘记了。”陆赫扬的声音很低,“你说好像得奖了,是什么奖?”

“‘未来医生’,下下个星期会有授勋仪式。”

“恭喜。”陆赫扬的呼吸变得轻缓了一点,“西部战区最近情况不太好,你有接到支援的通知吗。”

“我已经确认可以随时待命了。”许则说,“项目申报上去之后,一段时间里应该不会那么忙。”

“所以你是‘未来医生’。”陆赫扬好像笑了下。

许则重新躺下,听着电话另一头连绵的雨声,就好像这个城市也在下雨一样。他说:“现在这个电话,是算在今天的吗。”

“是昨天的,今天的电话晚上再打。”

许则感到满足,雨声催眠大脑,他半合起眼,含糊道:“那我可以把昨天的勾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