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落花有意(第3/4页)

二人视线相触,魏无晏面色如常,坦然笑道:“摄政王快随朕入席罢。”

陶临渊微微颔首,目光从小皇帝素净的小脸上移开。

今夜这场宫宴由皇后一手操办,清流吴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行事自然是面面俱到。

不似先帝以奢靡享乐为主,皇后操持的宫宴突出一个雅子。

百官以尊卑按序落座,每张玉石几上摆有精心搭配的碗花,桌角置有瑞兽钮象耳三足玉香炉,袅袅升起的青烟缭绕在琉璃殿顶,宛若五彩祥云。

不仅是殿中陈设尽显雅致,就连天青柚盘中的每道佳肴,都是取诗词歌赋命名,别有巧思。

殿中女眷不禁交口称赞皇后的品味高雅,秀外慧中。

吴凝月坐姿端正,面上笑靥如花,坦然接受殿下女眷们的连声恭维。

当然,席间也有几位资历深沉,处事谨慎的世家夫人,她们蹙眉看向金殿上方三张相邻的玉几,暗暗摇了摇头。

皇城等级森严,摄政王理应居于皇帝的右下首,怎能与皇帝并肩而座,传了出去,岂不是做实了摄政王篡位夺权的野心。

皇后还是经验欠足,不懂得尊卑有尊的道理。

魏无晏身为傀儡皇帝,自然不在意尊卑有序这些虚礼,只不过她在入席前瞧见那三张紧挨着的案几,亦是愣了一愣。

可摄政王却好似全不在意,男子撩起玄色衣摆,姿态优雅,施施然坐在最右侧的案几后,随后抬眸看向愣神的小皇帝,淡淡问道:

“陛下怎么还不入坐?”

无奈之下,魏无晏只好硬着头皮坐到正中央的玉几后。

“本宫收到兄长从前线寄来的家书,兄长在信中提到北地的积雪还未消融,多亏本宫为他备下护膝,兄长才能在夜中安眠。本宫看过信后,心中不禁想起前线那些风餐露宿的战士,故而动员京城里的官眷为前线战士购置数千双棉衣,送往北地。”

吴凝月声音娇柔,秋水盈盈的双眸盛满了思慕,鼓起勇气看向摄政王,主动开口道。

“皇后有心了。”

面对菩萨心肠的娇艳美人,陶临渊神色清明,语气淡漠,只微微颔首回应。

吴凝月见状,那双闪着光彩的水眸不由地黯淡下几分。

魏无晏坐在二人中间,恍然明白虑无不周的皇后为何要如此安排坐席。

想来皇后亦是听闻今夜会有蜀地美人献舞,故而特意将摄政王的案几安排在上首,好时时注视着情郎的一举一动。

这可就苦了夹在二人中间的魏无晏。

面对左右两旁昔日情人之间骤然转冷的气氛,魏无晏如坐针毡,只好频频拾起案几上的酒樽,佯装感觉不到自己头上聚拢的绿云。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看向殿下觥筹交错的臣子。

与上首三位贵人沉闷的氛围不同,自从先帝驾崩后,宫中许久不曾举办宫宴,今夜百官相聚一堂,众人心照不宣,暂且放下彼此在朝堂上的龃龉,举杯换盏,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恍神之间,魏无晏察觉出一道炽热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面色平静,眸间水波无痕,坦然迎上男子的视线。

殿中烛光明亮,将多年未见的男子照映得清清晰晰,眉目分明。

同样清晰的,还有男子身旁温柔可人的娇妻。

听闻云烨的发妻乃是他舅舅家的小女儿,二人是表兄妹,自幼相识,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云烨被扣留在京的数年里,远在川西的小表妹心中一直记挂着大表哥的安危,对上门求婚的勋贵子弟一口回绝,一心痴等着大表哥归来,

还好云烨有情有义,在回到川西后一年后便迎娶了小表妹,因此也获得老丈人麾下兵力鼎力支持,才有实力慢慢去架空长兴王的兵权,终成为一族之长,

在外人看来,云世子和世子妃二人的姻缘亦算是苦尽甘来,有情人终成眷侣的佳话。

魏无晏看向如花似玉的世子妃,女子眉眼含笑,细心为夫君挑去清江鱼上的芫荽,剔除刺后夹入夫君碗中。

世子妃在容貌上虽算不上绝色,充其量是小家碧玉之姿,但女子眼中的爱慕与柔情却如潺潺溪水一般绵延流长,满映着她引以为傲的夫君。

魏无晏曾数次梦见她与云烨再遇时的情景,梦中偶尔会闪过朦胧不清世子妃的身影。

梦醒之时她心中揉捏着万千复杂的感觉,不甘,失望,哀伤...

可当她的梦境在今夜化为现实,她望向殿中那对恩爱的夫妻,内心却出奇的平静。

仿若明如镜的湖面,毫无波澜。

似是察觉到上首投来的视线,世子妃抬起头,与魏无晏的目光短暂对视了一眼,紧接着不失礼节地微笑颔首。

魏无晏微微一笑,从容自若拾起案几上的白玉酒樽,对殿下目光复杂的云烨举杯。

她正欲饮下醇酒,手腕却被一旁的男子握住。

男子掌心火热,烙在她肌肤上,炽热的气息顺着纹理蔓延开来。

魏无晏浓睫轻轻颤了颤,抬眸看向神色淡漠的摄政王。

她展颜一笑,似是不解问道:“爱卿这是何意?”

“吕太医说陛下体内虚火旺盛,要陛下清淡饮食。”

陶临渊语气平静,他取过小皇帝手中的白玉酒樽,眸光冷冽,俯视殿下神情略有错愕的云烨,拂袖替小皇帝饮下醇酒。

云烨在短暂惊讶过后,迅速恢复了和煦的笑容,从容举杯饮下摄政王的敬酒。

魏无晏被摄政王夺下白玉酒樽后,只讪讪笑了笑,她看向导致自己虚火旺盛的罪魁祸首,轻声道:“朕清淡饮食多日,一时贪嘴,多亏摄政王出言提醒。”

陶临渊淡淡应了声,未再言语。

吴凝月见摄政王与小皇帝相谈甚欢,她适时见缝插针道:

“本宫听堂兄说摄政王的腰部曾经受过伤,春日又容易上火,摄政王亦要少饮几杯,免得体内虚火上升,从而牵引到旧伤。”

魏无晏听了皇后的话,心中感叹皇后着实不会聊天。

男人最忌讳被人说虚,更何况是被昔日情人在大庭广众下提起自己体虚。

果然,摄政王对皇后的好意提醒置若罔闻,这次连头都懒得点了。

吴凝月闹了个大红脸,只暗暗咬着唇,借着更衣的由头匆匆步下玉阶。

至于魏无晏,则是好奇瞥向一旁男子遒劲的腰肢。

摄政王在马背上南征北战多年,莫非真如皇后所言,男子曾伤及到不可说的地方,导致他在身体上有了隐疾,才会对女子渐失兴趣,反倒对男色提起了性质。

倘若如此,那...蜀中王稍后献上的一对美人,还能将摄政王皈依正途吗?

胡思乱想之间,魏无晏没有发觉她频频投向摄政王腰上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