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手术是全麻,白洋睡醒的时候,发现外面已经天亮了,他看见纪谦垂眼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他好像去换过衣服了,一身简单的衬衫和长裤坐在自己床边,阖着眼帘在休息。

透明纱窗帘子是拉上的,光线透过来还有些朦胧,在纪谦的脸上阴影明明暗暗。

白洋往柜子上看,有清水,他抬手想拿过杯子,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手被纪谦牵着。

纪谦感觉手上有动,又连忙抬眼看过来,把他的手放好:“手上有输液,不要乱动。”

手术过后要输液消炎,或许是消炎药的原因,白洋晚上起高热发烧了,纪谦只能用热水给他擦身体,终于出汗后,烧也退下去了。

白洋晚上打针的时候手会动,现在手背上有些水肿,不得已,他只能牵着白洋的手,以防他乱动。

白洋嘴边有些干涩,他想喝水,麻药刚过,声音有些弱又干涩:“哥哥......我想喝水。”

纪谦看了他一眼,眼里晦涩:“还不能喝水,只能打一点葡萄糖。”

护士又挂了一瓶葡萄糖,纪谦拿过棉签,沾了些水浸湿在白洋的唇上。

白洋仰头看过去时,只看见纪谦的下颚绷得很紧,落在纪谦脸上便是一片阴影和化不开的沉寂。

他觉得自己唇上的干皮好像湿润一些了,腹部有痛感传来,抬手就想摸自己的下腹,被纪谦按住:“别碰。”

可是很痛,麻药过去以后,伤口就很痛。

下腹的伤口太明显了,有些忽略不过去。

白洋放下手,开口想喊他,却见纪谦又走出去拿单子了。他只好又闭上嘴,没有开口说话。

等到纪谦拿着化验单回来后,他才抬眼看过去,手指按在床边,摩擦着有些粗粝的床单边缘。

曲着手指在上面扣了扣,纪谦眼尾扫到了,伸手轻轻牵着他的手指:“别动,打针会肿起来。”

纪谦的骨节上有些划伤的痕迹,白洋抿着嘴角,屈着手指在上面碰了碰,等纪谦放下单子,他才有些迟疑地开口:“哥哥,能帮我叫一下护工吗?”

纪谦低头看他:“怎么了吗?哪里不舒服?”

白洋浅色的唇角直起来,沉默了一下,才说:“我想上厕所......”

挂瓶输了好几瓶,就是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膀胱里的液体好像要爆炸了一样。但叫护士好像也不好,不知道有没有男护工在这里。

“你等一下。”纪谦起身往卫生间走去,从里面拿出一个尿壶,伸手掀开白洋的被子。

这样怎么行!!

白洋被吓到了,连忙动弹起来喊他,却又扯到了伤口,嘶了一声:“哥哥?”

纪谦眉头直皱,语气有些冷:“不要乱动。”

白洋第一次听见纪谦这样的语气对着自己,那一刻没敢再动,甚至连窘迫的状态都忘记了,心脏好像都要鼓起来了,里面胀得厉害,好像戳一下就会痛。

他又躺在枕头上,有些沉默地闭上眼睛。

纪谦见他没说话,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好像过于严厉了,吐出一口气,缓声道:“没关系的,你身上的哪处哥哥没看过?”

听到安抚的话,白洋好像更加难受了些,只是紧闭着眼睛嗯了一声。

他好糟糕啊,这个时候怎么还要对方来哄着自己。

病人就当个病人的样子嘛。

他不断地安抚自己,可是心里又不断地涌现着一股难堪之意。

真的好难堪啊,怎么会让风光霁月的人来做这样的事情?给他端着尿壶,怎么会让纪谦来做这样的事?

他悄悄扯过被子盖在自己头上,身下的水声明显,就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白洋不可避免地想起纪谦顶着一张清俊面容,却在做这样的事情。

眼眶都红了,他默默地用床单擦去眼睫上挂着的眼珠,等纪谦给他擦拭完以后,就一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纪谦见他累了,看了眼挂在上面的药水,还有大半多,这才拿出平板坐在一旁处理些邮件。

白洋一开始是装睡而已,但是听见纪谦在一旁小心回复电话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也真的睡了过去。

等快到中午时,仇法东和滕牧他们过来了,仇法东一看乖巧的弟弟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眉头都皱起来了,喊着他:“小羊,怎么搞成这样了啊?”

他把手上的鸡肉粥递给纪谦:“老三,你的早饭,下次这种事情早点叫我们啊。”

“凌晨的时候就应该直接喊我们了。”

滕牧看了下病房:“怎么到这边医院来了?”

纪谦知道他说的是怎么不去自己家的医院,跑到这边的私立医院来了,如果在滕牧他们家的医院里,都是自己人,做什么检测也方便,医生也知根知底,很放心。

纪谦揉了揉额角:“我住的地方离这边近一些,跨一个区过去不太方便。”

他坐在旁边,打开盒子后几口喝完了粥,又起身出去,把盒子扔在外面。

趁他出去的时候,仇法东坐在旁边慰问白洋:“弟弟啊,怎么把自己搞得怎么惨?”

“乱吃东西了。”白洋噘着嘴,圆溜溜的眼睛里都失去了神采一样,把仇法东心疼得够呛,拿出一旁的小扇子,给他隔着衣服吹一吹伤口地方:“好了好了,不痛不痛啊,弟弟不哭。”

滕牧看了眼他,没说什么,只是帮他调整了一下上面的吊瓶,免得线都缠绕在一起:“好好休息。”

纪谦进来时,仇法东在大呼小叫,他听见说白洋在哭,走近一看白洋的眼尾红着,有些湿气沾在上面,显得极其可怜:“乖宝,伤口还很痛吗?”

白洋其实也不全是伤口痛的,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有一点。”

“再打两针止痛针吧。”纪谦出去叫了护士,“麻烦再帮我们打一下止痛针。”

护士在一旁问他:“早上打了两针,现在还要打吗?”

纪谦问她:“是有什么副作用吗?”

护士摇头:“倒是没什么副作用,就是你们用的止痛针还挺贵。”用的是最好的止痛针,自然价格也是最贵。

纪谦松了口气:“没事,帮我们打一下。”

还好白洋对这些都不过敏,如果过敏还需要换成镇痛针来止痛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陈清霖他们也急急忙忙赶过来了。

陈清霖放下书包就去看白洋:“羊咩咩,你怎么样了?”

前不久他捏得爱不释手的脸蛋,已经消瘦下去,粉嫩的嘴唇都变成了白色,他上手比了一下,只觉得白洋的婴儿肥都没了。

他又心痛又气极,还有一点心虚。这段时间他们都是瞒着纪谦,半夜和白洋一起熬夜打游戏,半夜三更白洋乱吃东西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劝住。

20多岁的年轻人什么时候考虑过这种问题,半夜都是冰可乐加麻辣烫,他们也没想到白洋会突然爆发就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