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最后期限。

陡峭的斜坡,唯有一棵腐朽的枯木溺在夜色里用来辨别方向,衣衫单薄破旧的流浪者,深一脚浅一脚踩过泥泞的路。

他是无名的过路人,想借村庄的道过路,突然一伙正义凛然,手持家伙的村民堵在他面前,接着过路的流浪者成了贼,而贼藏匿在正义中贼喊捉贼。

辛时川饰演的流浪者被手持杀猪刀的屠夫踹倒在地,刀尖指着他的脸,恶狠质问:“猪呢?被你偷走的猪在哪里?”

言语粗俗,唾沫星子乱飞。

流浪的人哪有力气回答,本就饥寒交迫,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一声盖过一声的咒骂中,他有点相信自己是贼了。

他们如果肯帮忙解决自己现在的困境,无论手法和过程如何,都是好人。

这是电影开头,漆黑里慢慢走出来的人影,和匿在夜色扎耳的喧嚣,武器间的碰撞,就着月光的斜影,好似一下一下捅在流浪者身上。

那棵枯木被月光照亮了,和阴影里黑白的人形成鲜明对比,生与死的较量。

导演喊‘咔’时,林离抱着羽绒服跑上去扶辛时川起来,南浩则去拿水。

原本要保几条,张赢反复看后,觉得即便是群演的笑场也好,都句句有讽刺性,这个开头他满意得很。趁气氛还在,抓紧拍村民事后商量的戏。

“咱们可以先收工了。”

不用敖大夜,南浩乐滋滋叫唐萧过来一起收拾东西回住所,林离则跟着辛时川先去化妆棚卸妆。

“川哥,你要不要先漱个口?”林离递上保温杯。他的妆在地上搓了泥,唇上都是,不知有没有进到嘴里。

辛时川甩了甩冻僵的手,不拘小节用袖子直接擦,“你刚看着觉得怎么样?”

他问的是刚才的戏,毕竟是开场,表现不好容易挨骂。辛时川有点怕因为金泽安的几句话就让张导不好意思要求他。

“很厉害,根本看不出来你是谁,我没怎么看过剧本,刚……也把你当贼了。”林离回想道:“我刚站显示器面前,效果比肉眼看上去更绝,张导选的角度很厉害。”

“张导很好,有问题也在我身上。”

林离连忙摆手:“川哥,你演技很好,属于那种老天爷赏饭吃的。我绝对没有因为你是老板就奉承你,大家有目共睹。”

“哪有老天爷赏饭这么好的事。”辛时川简单卸了妆,裹着外套回酒店。

林离懊恼觉得自己说错了,如果把现在的好归结为老天爷赏饭吃,就意味着否定了别人之前的努力...

她小跑跟上去,手上还拿着刚才的保温杯,“川哥,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棒属于天赋辛演员。”

“谢谢。”辛时川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你赶紧收拾了回去睡觉,现在很晚了。”

他的话语间并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心思细腻的林离又开始悄悄琢磨。

第六感觉得辛时川好像不开心,除了拍戏对什么都提不上兴趣的感觉。

于是问:“川哥,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就是感叹一下,我觉得我做得不够好。”

如果足够好的话金泽安怎么会连电话也不愿意接呢,都什么时代了,什么话不能自己说,让周蕾和黎斯代劳是什么意思。

辛时川甚至想,金泽安没回来的那两天是不是看上了谁,正在一心一意的攻略。金泽安对一个人好起来那真的是没话说。

心中一旦生起这样的想法,辛时川就控制不住越想越多。想金泽安哄生气的自己,那种温柔又带点讨好的模样,想他满眼是自己,事事为自己考虑的模样…

最后想起的竟是一天更比一天少的天数,隐隐难受,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

张赢对这部电影投入很多心血,每一场都精益求精,隔了小半月才将辛时川饰演的王五‘耍滑头,装无赖’的戏拿出来让他琢磨。辛时川不知怎么回事迟迟进不到状态,张赢脾气上来什么大咖都能骂哭。

辛时川即便被骂了也进不去,按要求需要诙谐的幽默体现今下。辛时川所体现出的‘滑头无奈’透着一股子无力,违背了张赢的初衷。

编剧站在显示器前,掐了烟反反复复看几遍后品味出别的来。

“其实这样也不错,你看看。”

编剧指着屏幕里辛时川的表情,“这种复杂的表情他演得很自然,你和我都不是王五,那么当时的王五应该是什么样的?只有王五自己知道,小川就是王五啊,这一切的发展和该有的情绪来的不是正好?”

“王五……”

张赢沉默良久,慢慢品味的确有这么个意思。但他觉得辛川的情绪不太对,方方面面都不对,给人一种游离之外的心不在焉。

“行了小川,你先回去休息,下午的戏挪到明天,自己再找找感觉,这段先保留。”

“谢谢张导。”

辛时川顶着烈日发了一早上的疯,已经筋疲力尽了,说话的声音带着沙哑,咽口水都疼。南浩手里抱着一个小型单反,帮狼狈的辛时川拍了几张,“吃过饭睡下吧,我看了表,明天你可以赖床。”

“好。”辛时川捧着温热的玻璃杯,没要手机,直接问:“有人找我吗?”

“有啊,”南浩掏他手机递过来,“周蕾给你打了三个电话。”

辛时川拿着手机走在前面,立刻拨了回去。小半个月都在组里心不在焉,因为一个人而彻底扰乱了工作节奏,上次没打通金泽安的电话,辛时川就再也没有主动拨那个电话。

就像一块小疙瘩哽在心上,工作吃饭睡觉都想着,一阵一阵地难挨。辛时川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掐也好,咬也好,只要能用疼转移注意力他都愿意做。

所以他的腿和小臂都有明显抓痕,专用来惩罚恋爱脑的自己。

铃声响了许久,导致想着其他事的辛时川短暂忘了自己在打电话,听筒里骤然传出声音时把他吓得不轻。

周蕾声音听着很快乐,“川哥,在那边还好吗?我就是打电话问问你,天气预报说你们那降雪了,冷不冷啊?”

“没下雪,只是早晚结霜结冰,平时不刮风就不冷。”辛时川语调淡淡,握着手机的手裸露在空气中冻得粉红。

“那就好,我想着如果下雪了,就叫我哥亲手给你织个围巾。”周蕾笑嘻嘻地说:“我发现有那种编围巾的神器,已经安利给他了,这个冬天别人有的围巾你也有。”

“不用,费时又费力。”既然都提起了金泽安,辛时川主动把话接下去,“你哥最近在忙什么呢?”

“国外出差了,还没回来。”周蕾略有一丝不自然,“他说回来就去看川哥,你记得好好吃饭,哥说你太瘦了,过不了冬。”

“嗯。”

辛时川没有多余的话,如果金泽安确实出国了,那可能性就有很多种。他偏偏往最坏的方向想,于是顺势做好最坏的打算。没有联系的这几天是辛时川自己给自己的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