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谢沾衣的脸会不会是他的弱点, 红蓼能想到,云步虚自然也能。

来之前他确实也考虑过。

若要确定这个猜想对不对,注定还是得来这一趟。

也得来了之后才知道, 如何才能通过他的脸杀了他。

肯定不止是划花脸那么简单。

“你想怎么做。”

云步虚坐在她旁边,看了看桌上的精致玉杯, 道圣宫是清寒苦修之地,不会给弟子用如此奢靡华贵的东西,就连他也是不用的。

但红蓼此刻正把玩着一只玉杯, 显得爱不释手。

“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只能趁着他以为我对他有所求,试着接近他,先看到他真正的脸再说。”

想到某人吃飞醋的那个架势,红蓼放下玉杯换做把玩他的手:“你放心, 我不会让他占任何便宜的,我有一些精心设计的动作,都是很有巧思在里面的!”

她观察了一下云步虚的表情,他眉目不动,面无表情,这个模样就非常有威慑力,她狐狸尾巴都甩动起来了。

“……那要不,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云步虚直接道:“我去捆了他, 尝试摧毁他面纱上的阵法, 然后逼迫他说出杀死他的方法。”

“他哪里会说, 只要你不知道, 他就不会真的死。”

“是。”云步虚点头, “所以你的办法就是最好的办法。”

他认可她, 红蓼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换位思考一下, 如果是云步虚为了这些需要去和别的女子斡旋,她心里也会很难过。

红蓼抱住他,轻轻摸摸他的长发,他的发丝手感极好,像神仙织就的云缎。

“我们已经到了这里,也就没那么急着非要一个结果,你不希望我那么做的话我就不去,我们再想别的法子,肯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她化作狐狸把自己塞进他怀里,云步虚稳稳地抱着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夜长梦多,不若速战速决,我信你。”

他抚着她的皮毛,她舒服得喟叹一声。

“就照你说得做,我会在暗中保护你。”

红蓼歪着头,狐狸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确定他是认真的之后,点点头说:“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云步虚这个时候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

理智消退,漆黑的眼瞳倒映着九尾狐雪白娇小的样子,耐人寻味的清冷声音低低淡淡道:“好,这是你说的,你也会保护好你自己。”

红蓼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

“了了。”云步虚离得近了一些,音色沙哑,“千万、千万不能让他碰你,知道吗。”

他半阖着眼眸,明明对着一只狐狸说话,都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是真的不知道,眼底罕见地流露出几分茫然来,甚至还有几分无助。

红蓼想象了一下云步虚都能干出什么,怕是比妖魔冥三界合在一起都祸害苍生。

“放心。”她咬牙道,“碰我,他也配?”

冥皇寝殿里,鬼奴清晰地看见陛下打了个喷嚏,惊得尽数飞散,满屋乱藏。

谢沾衣:“……滚出去。”

鬼奴如蒙大赦,一个个挤着从门缝里出去,还没跑完,就听见门外传来女子的惊呼声。

“鬼阿!!”

谢沾衣衣衫不整地斜倚床榻,听见这个声音转瞬到了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红蓼蹲在门外,红着眼睛抱着头,显然是被鬼奴们吓到了。

谢沾衣黑衣半敞,眯眼望着四散的鬼奴,鬼奴们哀嚎一声,跑得更快了。

“他们走了。”谢沾衣半蹲下来,“有什么可怕的,你连孤都不怕,怕他们?”

红蓼瑟瑟地抬起头来:“怎么能不可怕?你最起码还看不到脸,他们的脸可都是——”

她缓缓闭上嘴,眼神欲语还休,好像在分析着,他的脸露出来是不是比鬼奴们更可怕。

谢沾衣突然觉得怎么没把她吓死呢。

“起来。”

他冷着脸站起身,红蓼跟着起身,这才看清楚他的衣着。

“……你怎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

红蓼脸都涨红了,一想到暗中保护的云步虚,她就很不得把谢沾衣给浸猪笼。

穿个外袍里面挂空挡这合理吗!

男德呢!贞操观念呢!刻烟吸肺啊!

谢沾衣比她还无语。

“孤要休息,如何不能宽衣?你突然来此,在外尖叫,孤如何顾得上穿衣?”

红蓼憋了一下,指着他颤声说:“那你现在还不赶紧穿好??臭显摆什么呢??”

谢沾衣本来是要穿的,听她这么一说忽然顿住。

显摆?

“怎么。”他换了个轻松的语调,漫不经心道,“你觉得好看?”

有一说一,不管谢沾衣的脸到底是怎样的,他的身材真的没话说。

高高大大,腰细肩宽,胸肌发达,穿着黑衣的时候很挺括,脱了之后那上围怕是比她都傲岸。

“呸。”红蓼作呕道,“想到你的脸,很难觉得有什么是好看的。”

谢沾衣的禁忌就是他的脸,可红蓼一次次不断挑衅于他,他好像也没办法拿她怎么样,忍了几次,反而没那么生气了。

“说得仿佛你见过一样。”他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进殿去了。

红蓼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提起裙摆跟进去:“那我确实是没见过,我这辈子已经见过这世上最英俊的男人是什么样子,其实也会好奇最丑的会是什么模样?你不如给我看看?”

谢沾衣突然停下脚步,面纱下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小狐妖。”他转过身来,“你的狐狸尾巴收收好,就快要露出来了。”

红蓼:“……”她装作听不懂,使劲甩了甩九条尾巴,“我本来就全都露在外面啊。”

谢沾衣也没多说什么,进了内殿坐下,简单地整理过衣衫后淡淡道:“来干什么,说。”

红蓼好像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面色苍白起来,摸了摸耳朵低声说:“有点难受。”

谢沾衣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竟然笑了一下。

“原来你也知道难受。”他朝她招招手,她难得听话得凑了过来,只是还隔着不算短的距离。

“啧。”谢沾衣点点面前的地面,“再近点。”

红蓼不肯了:“就在这里不行吗?施法又不是非得面对面。”

谢沾衣这会儿又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担心是不是多余的了。

若她真的怀有那个目的,不是应该不放过任何靠近他的机会吗?

他沉默着不肯妥协,红蓼咬唇半晌,好像是疼得不行了,终于还是走了过来。

刚走到他面前她好像就忍不住了,痛呼一声要跌倒。

谢沾衣立刻抬手去扶,想把她揽入怀中,可红蓼只抓着他的衣袖,哪怕被他接住了,也不肯和他有任何肌肤接触,就那么缓缓跌坐在床榻边,自下而上仰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