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打算

胤禔咬牙, 眸光含恨,却非得康熙屏退了所有人等才肯说。

儿子以身挡箭,冒死也要救他。

康熙心里的感动都快满溢出来了,哪儿还舍得逆了他的意思?赶紧挥挥衣袖, 赶走碍眼的太医们跟下人。

然后才皱眉追问:“然后呢?那贱婢如何, 保清尽管说来, 皇阿玛为你做主。”

“然后……”

胤禔抽泣,一脸的生无可恋:“不瞒皇阿玛, 儿子自打福晋怀瑚图里宜敏比到六个月头上,再没沾过荤腥。”

见康熙脸上一沉,胤禔唯恐给福晋惹祸,赶紧羞赧一笑:“倒也不是多专宠福晋,而是儿子盼嫡子心切。唯恐自己孟浪伤了福晋腹中胎儿,又怕收用了个心大的, 仗着沾了几分雨露就敢对福晋跟她腹中胎儿下手。”

“索性养精蓄锐,等福晋养好了再生下一个。”

见康熙怔愣,他还颇为低落地垂了垂眸。说自己从外头回到宫中后,满眼陌生, 只熟悉常来探望的皇阿玛, 盼着能多与皇阿玛一处。

偏那时朝廷正与三藩交战, 皇阿玛日理万机,总稍有闲暇。

“但儿子小,不懂啊。只看得到您总把胤礽带到身边教导, 对他衣食住行处处上心。心中, 难免不平。也难免想着,是不是因儿子庶出之故才……”

胤禔头一遭跟康熙说起,自己作为庶长子的辛酸与尴尬。

连他不生嫡子前, 绝不生庶子,让孩子再重复一遍自己当年小心伤的隐秘心思都坦白了。

听得康熙满脸复杂,良久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咱们保清以后会是个好阿玛,生在你膝下的小子们有福。”

结果这么一句,就听得胤禔嚎啕大哭:“呜呜呜,儿子这,这怕不是没有以后了哇哇哇……”

康熙大急,连忙追问。

胤禔抽泣着答:“儿子素了几月,福晋刚坐好双月就赶着先皇后大行。孝期漫长,儿子因规矩故一直清心寡欲。可十八、九的男儿,哪有不想的?那贱婢虽下作,却也有几分姿色。可……”

胤禔再哭,几度哽咽。

这才期期艾艾地跟康熙告诉了个让他眼前一黑的消息:“可,可儿内心如火,下头却毫无反应。呜呜呜,皇阿玛,儿子还未为咱们爱新觉罗家绵延香火啊。儿子,儿子还连个嫡子都没有呢……”

曾经意气风发的好大儿哭成泪人儿,满脸自厌自弃。

可把康熙给心疼的哟!

拍孩子似的,一下下轻柔地拍着胤禔的背。却意外的,圆了胤禔儿时的梦。

“真好,皇阿玛也这么拍着,哄着儿子了。小时候,您常这样哄着胤礽,让儿子心生嫉妒。为了能让您也这么拍一拍,哄一哄,儿子还在冬日里穿的薄一些出去试图把自己冻病。可惜您政务繁忙,只抽时间门看了两遭。倒是太医拿着鸡毛当令箭,生饿了儿子三天!”

康熙手上一顿,无奈叹气:“你呀,竟这般幼稚。以后想要什么跟皇阿玛说,可不许再毁损自己身体了。”

“如今你也是当阿玛的人了,当知十指连心。便瞧着有长有短,却也个个都长在阿玛额娘心上。胤礽生来丧母,又是大清储君。于情于理,朕这个做阿玛的都得多看顾几分。但你们几个,朕又何曾忽视过?”

到底他不仅是个阿玛,还是这万里河山的主人。

所思所想,更多得着眼天下。

“是。儿子以前幼稚浅薄,如今才知父母恩,知道为父母之难。可,儿子却再也没机会教儿子的儿子做一个好阿玛了呜呜呜……”

得,问题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康熙无奈,只能轻声软语地进行新一轮安抚。直到声音沙哑,龙袍皱皱巴巴上面沾满了好大儿的泪与涕。

才勉勉强强把人哄睡,重新回到自己行帐中审问那宫女。

确定胤禔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半点虚假之后。那宫女就因为御前失仪,脏了皇上龙袍的罪名被罚了三十个板子。

可怜她伺候御前身娇体软,竟没熬过去。

处置了那宫女后,康熙又连夜传了太医,细问大阿哥病情。

病?

可能吧!

毕竟事关男子尊严,大阿哥此前又醉心夺嫡,卯足了劲地要赶在太子爷前头诞下皇长孙。

正立了大功,得了圣心,和该春风得意的时候,再怎么也不至于如此自污。

没诊出问题来,应该是他们的医术不行。

毕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体奥妙无穷。大阿哥虽伤势不算重,但终归是落在腰腹重地……

顺着这个思路一想,所有被传的太医们就不约而同开始掉书袋。

先把眼前搪塞过去,等大阿哥伤好了再看。

按着眼前的行军进程,届时应该也已经成功回京。才疏学浅的他们,就可以把皮球踢给留守在太医院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们。

再不济,也可以张榜求贤,把目光调准民间门。

横竖能把这个烫手山芋推出去。

可他们不急,康熙急啊!

那可是他历经几次丧子之痛后,第一个顺利长大的儿子。又因拼命救他才受得伤、有的症候。一想想胤禔哭着说自己还没来得及给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康熙心里就泛疼。

特别迫切地想要让他好起来。

如花的美人,上上品只能帝王享用的补药,流水一样被赐进胤禔帐中。

他先谢恩,再用药,然后暴跳,撵走美人,痛哭流涕。

循环往复,几日就发展到药碗被砸掉,美人被退回。自己把自己关在帐中,谁说不见。

胡子拉碴,神情萧索。

便到了康熙面前,也只是求他放过。

康熙心疼加倍,哪有不应的?

心里却打定了主意,等回京后一定给他找更多的名医。

自从那日目睹胤禔建功与康熙急切,索额图这心里就好像十五个吊桶提水——七上八下的。

急得哟,嘴角都长了好大一圈燎泡。

日日关注着胤禔伤情,时时戒备。

不出几日,就知悉了胤禔具体伤情:“这,此话当真?大阿哥当真……当真因伤故,雄风不在了?”

“回大人的话,咱们的眼线确实这么回禀的。皇上心急如焚,大阿哥悲痛欲绝。”

这叫什么?

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长生天保佑啊!

索额图大笑,扯开了嘴角的燎泡。疼得他嘶地倒抽了口冷气,笑容却越发灿烂:“定然是元后娘娘在天有灵,护着咱们太子爷呢!”

“可惜了啊,大阿哥心细如发,找到了内务府事线索,提供了治贪腐事的思路。其妻发现了牛痘,能更好防治天花。两度救驾兼剪除噶尔丹。如此滔天大功集一身,应该前程似锦的呢。”

这么一来,顶了天是个和硕亲王,却再也不会成为太子爷的威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