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春闱背后深意

第二场考试结束后贡院里有考生走动, 不过众人兴致不高,动静也很轻。

程叙言在巷道活动了一会儿又赶紧回号舍。乡试时候天热在贡院待九日,虽然身上弥漫馊味, 可再怎样也只是不雅。谁能料到春闱气温骤降,天上雨夹雪。

傍晚时候冷风阵阵, 四下断断续续传来咳嗽声, 程叙言的指尖冰凉,他摩挲了一下手指, 起身打一套掌法身体才缓缓觉出暖意。

可是还不够,贡院里提供给考生的食物单薄,空有热水, 很难长时间维持一名成年男子的体温。

程叙言略做思索,很快将健体之法也过了一遍, 身体才彻底暖和, 随后程叙言赶紧把被褥披上, 不多时被褥也染了暖意。

程叙言松了一口气, 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春闱已经过去两场,第三场考经义,律法, 杂文, 诗赋,比例是4:2:2:2。

相比第一场和第二场, 第三场的难度陡然降一半。尤其是经义题, 再无五花八门的截搭题, 朴素的让考生落泪。

这对于身体还康健的考生来说是极好的。但对于病的晕晕乎乎的考生几乎是雪上加霜。

为什么……

为什么不把第一场和第三场的难度对调。

贡院里的医馆人满为患, 考生一旦申请医治, 则视为放弃此次春闱。

程叙言呼出口气, 果然春闱重点是在第二场。

程叙言看着第三场考试题目,很快有了思绪,春闱第八日的时候,又有两名考生被抬走,程叙言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此时不能分心。

申时三刻,程叙言将其他题答完,只剩一道诗赋题。

以“春”为题。

春,四季之初也,亦有希望繁盛之意。

同样很直白的题目,不像第二场那道策论题绕来绕去,程叙言在号舍中踱步思量。

春闱第九日午后,第三场考试结束,贡院门大开后官兵抬着患病的考生率先出去。

时明早早挤在大门前,见到一名又一名考生抬出来,他心也跟着悬起。

他的天爷,这陆陆续续得有二十好几人的考生罢。

果然这场雨夹雪影响很大。

之后是身体还算尚可的考生出来,他们面容憔悴,之所以说他们身体尚可,是因为他们还能竖着出贡院。

时明心焦不已,怎么还没看到叙言哥。

天上的太阳高悬,日光落在身上十分温暖。

走出贡院的考生们心态差点崩了,玩他们呢?

怎的个意思,他们三年一次的春闱,要么细雨绵绵,要么雪花纷纷,等春闱一结束就阳光明媚,春回大地?

程叙言从贡院大门出来,灿烂的阳光激的他闭眼。

“叙言哥,叙言哥。”时明立刻跑到程叙言身边将人搀扶着,很快程青南和程偃也靠过来。

春闱结束当日的贡院外人满为患,时明他们为了确保第一时间奔向程叙言,几人分别占据有利位置。

程偃把儿子背在背上,时明和程青南为他开路。

程叙言无奈道:“爹,不必如此。”

他就是有些乏力,还是能走动的。但程偃不听,他们穿过拥挤的人群抵达人群外的骡车。

回到小院后,程叙言强撑着沐浴更衣,随便用了一点咸粥就躺下了。

程偃把儿子扶起来,用干巾子吸儿子的湿发。时明小心道:“偃叔,我去拿两个炭盆来如何?”

程偃颔首。

炭盆放在床沿两步之遥,不多时整间厢房有了丝丝缕缕热意。

见厢房里没有他的事,时明轻手轻脚退出去,恰好跟外面的程青南碰面。

两人目光对上,时明耳朵一热跑开了。

他拿了一碟葵花子仔细剥着,脑海里闪过许多。他从小行乞,坑蒙拐骗多了去,以前也不觉得有甚。可后来他跟着叙言哥,虽然他有时候性子还是跳脱,可他再没干过一件缺德事。因为叙言哥知道了会不高兴。

这一次他偷溜去赌场是一过,怂恿程青南又是一过。程青南素来老实本分,如果不是他碎碎念,程青南也不会半推半就跟他一起犯错。

时明感觉有点对不起人。

“啊啊啊啊…”时明把自己揉成鸡窝头,巴不得时间快些。

这一茬过去吧,他以后再不犯了,真的!!

程叙言一直睡到次日巳时才醒,程偃他们准备清淡适宜的肉粥,小菜,正午时候,程青南将小火煨的鸡汤端上桌。

浓郁的肉香霸道的溢开,连吃九日馒头的程叙言喉头本能滚动。他还记得基本礼仪,克制进食速度。

鸡肉被炖煮的软烂,入口即化,那股独属于肉类的味道安抚食道,下一刻又叫嚣更多。

程偃将鸡翅去骨后放到他面前,程叙言抬起头,“爹也吃。”

程偃:“早饭吃撑了,不饿。”

他们现在并不算拮据,程叙言也就没推辞,直到腹中有七分饱意后程叙言停止进食,哪怕身体还在渴望肉食。

程偃欣赏的看儿子一眼,笑道:“下午可要出去转转?”

程叙言应下。

程青南和时明赶车,程叙言坐在车内撩起车帘看着外面的热闹。

程叙言问:“这次春闱可有考生折在贡院里?”贡院大门一旦关闭,除非春闱结束否则不可开。

“没有。”程偃温声道:“虽然有二十好几人病重,但至今未传来坏消息。”

不得不说,此次春闱考官们对考生的体谅很有用处,默许考生以被褥覆身,又命人煮制姜汤,这些对于考官们来说是微小的事,但对于考生们影响颇大。

父子俩在车内交谈,倏地程叙言提及此次春闱考卷。他给三场考试分了难度等级。

程叙言面色严肃:“第一场偏难,第二场题量少,但是有两道策论题很是曲折。相比之下,第三场委实算简单。”

但这种不符合难易规则,一般都是简单,有些难度,很难。

程偃轻轻敲击着方几,眼睑低垂掩住眼中大半情绪:“你春闱的这些日子,爹在京城的各处逛了逛,打听到一些消息。”

程叙言:“嗯?”

车轮子咕噜噜行驶过平整的地面,有种特别的韵律,伴着程偃的话语。

上一次春闱,一甲三人,状元为中州人氏,榜眼探花皆为江南人。春闱录取名额三百人,其中九十人属赣地,八十来人属江浙一带,六十人属中州。其他地方的举人零零碎碎占剩下几十个名额,而来自北方的举人仅有寥寥三人。这南北对比实在惨烈。

而上上一次春闱,一甲三人仍是南方人士,其中春闱录取名额,南方占九成九,北方仅考上一人。

随着程偃讲述,程叙言心中那股违和感逐渐清晰,如同拨开云雾终于见得山石面目。他眸光颤了一下:“爹的意思是……”

程偃合上眼,少顷睁开给自己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