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顺水推舟

黄昏时候, 易知礼驾着马骡回来,他兴奋的两腮泛红:“叙言哥,我租下了一个小院子, 一个月三两银子。”

这个价不便宜, 乡下人家辛苦一年也才勉力挣十来两碎银,这还得风调雨顺,有地有人才行。

但是跟府城动辄大几百文一晚上的客栈相比就便宜许多了。

程叙言和程偃上车,路上他们又添置几样生活用品。程偃在车内睡觉, 程叙言问易知礼:“可跟人签下契约?”

“放心吧叙言哥。这种事我肯定不敢忘。”易知礼拽着缰绳,小心驱赶骡子。

易知礼寻得的小院靠近城边,但环境委实不错。一间花厅, 一间正屋,两间厢房和小厨房, 除了没有水井,基本没问题。

“房屋主人一直劝我租久些, 说能再便宜点。”易知礼一边搬东西一边念叨, “最开始他要三两三钱一个月呢。”

程叙言把骡子栓在小厨房外,幸好现在不是夏日, 水源缺少还能忍忍。

一切安顿好之后,天也彻底黑下来, 三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休息。次日程叙言带着他们在附近熟悉环境。

这一晃又是大半日过去,下午时候易知礼温习文章, 程叙言给马骡梳毛喂食。

程偃抓着一把红薯干喂过去,骡子吃的欢快。

程偃嘻嘻笑:“红薯干, 红薯干。”

程叙言没放在心上, 他有一下没一下给骡子梳毛, 思量着明日去那处看看。

忽然一块红薯干喂过来, 程叙言摇头:“爹自己吃。”

程偃不依,跟在他身后撵。

程叙言:………

最后那块红薯干还是进了程叙言的嘴。

次日,程叙言把程偃交给易知礼照顾,他独身一人出门。

“老伯,请问昌宁街东怎么走?”

“很近了,前面右拐就是。”

程叙言跟人道谢,逐渐加快脚步。很快他看到熟悉的巷口,大步走进去,最后在一家院门前停下。

“叩叩——”

“谁呀?”

程叙言应声:“在下姓程,是前两日送朱大哥回家的人。”

院门从里面打开,妇人很快认出程叙言,十分意外:“你怎么来了?”

程叙言拱手一礼:“敢问嫂子,朱大哥用过药后,病症可减弱了?”

“没有。”朱嫂子一脸愁容:“他还是疼的厉害。”

程叙言提出进去看看,朱嫂子虽然犹豫但最后还是同意了。毕竟之前是程叙言把她男人送回家的。

前两日她男人说着不舒服要去医馆,她本来要陪,可她男人不愿意,觉得一点小事哪用人陪。

程叙言进入东厢房,朱嫂子的孩子都守在父亲病床前。

朱母疑惑的看向儿媳,程叙言无视其他人的目光,上前给男人把脉。

朱嫂子紧张道:“程兄弟,我男人他怎么了?”

半晌,程叙言收回手。他和朱嫂子的儿子一起把朱大送回仁心堂。

老大夫对程叙言和朱大还有印象,他见病人病的说不出话,当即让程叙言把病人带去内室。

朱嫂子一家人急的团团转,几个孩子揪着她的衣摆:“娘,爹会没事吧。”

“肯定没事,肯定没事…”朱嫂子叠声念叨,不知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孩子。

内室中,老大夫把着病人的脉,急的揪下两根胡须:“不应该啊。”

“老先生。”程叙言适时出声。

老大夫看他一眼,忽然道:“老夫姓许。”

程叙言从善如流:“许大夫。”

程叙言严肃道:“许大夫,后生与您的看法有些许不同,不知您可愿听一

二。”

许大夫:“你说。”

程叙言解下病人的外衫,手指在病人的胸腹轻轻划过,“后生初学药理,把脉不敢与您相比,所以那日后生送朱大哥回去的路上问了他几个问题。”

朱大眼皮子颤了一下,看着程叙言。

许大夫也望过来。

程叙言稍微提了提语速:“第一,我问他病症之前可大量食物?他说是。”

“第二,我问他是否呕吐,便秘。他仍然说是。”

“第三,我问他呕吐之后,可有稍微轻缓些,这一次他否认了。”

朱大听的脑袋发懵,许大夫捻着胡须,少顷他眸光一亮,“老夫知道哪里不对了。”

有了思绪,这一次他给病人把脉后重新开一张方子,又替病人施针缓解疼痛。

熬了一夜,次日朱大的脸色明显转好,身体的疼痛也淡去一半。

朱大对程叙言感激不尽,若不是程叙言还记挂他,他或许就折进去了。

许大夫面有愧色,程叙言温声道:“朱大哥有所不知,胃肠难分家,此次你这病症便是去郡城的医馆看,也有极大可能弄混。”

“程后生,你且仔细说说。”许大夫行医几十载,如今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比下去,虽有难堪但他更想知道程叙言最初怎么看透的。

程叙言将自己的发现缓缓道来,朱大伤在肠,而非胃。所以许大夫开的药不对症,朱大自然好不了。

程叙言:“……论行医把脉,我如地上泥,许大夫是天上云。我定然不如他,所以我才提出送朱大哥回家,路上多嘴问朱大哥那几个问题。”

“与其说我是把脉把出来的,不如说是根据各种病症推敲。那时我也不肯定…”说到此处程叙言一脸赧然,他看向朱大:“所以我才特意等了一日,还望朱大哥见谅。”

朱大摆摆手,“你的顾虑是对的。”如果当时程叙言跟他说许大夫把的脉不对,他也不会相信程叙言。

朱家人也听明白了,不由惊奇的看向程叙言。这后生好聪明。

此时,程叙言又朝许大夫拱手一礼:“此次是后生讨了个巧,原是因为后生从前曾见过此等病症,但时隔数年,后生也无甚把握,再加上后生把脉不准,所以才犹豫不决。因着同一种病,不同的人也会有差别。”

许大夫扶起他的手:“你这心思剔透又谨慎,若是学医,万不该现今这般?”

其他人也看向程叙言,程叙言不好意思道:“不瞒各位,后生原是乡下人家的孩子,家里人送我念书科举,后生原想着考得功名后,更方便为父治病。但是后生所在的县城并无名医,所以后生只能半路学医。”

“胡闹!”许大夫厉声呵斥:“事情怎可半途而废。你现在功名也无,学医不成,岂非虚度光阴…”

许大夫见不得好苗子被糟蹋,越说越来气,朱家人也认可许大夫的话。

医馆里其他人也偷偷看过来。

程叙言等许大夫骂的差不多了,才弱弱道:“有…有功名…”

许大夫吹胡子瞪眼:“你莫不是以为参加个县试就算有功名了?!”

这话里的埋汰逗得其他人笑起来,但很快众人就笑不出来,因为他们听见程叙言道:“是秀才,我有秀才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