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裴老的苦痛

在众人的恭喜中程叙言迅速稳住心神, 他问易知礼:“其他人呢?”

易知礼高兴的望着裴让,笑道:“裴公子位居第九名。”

裴让扯了扯嘴角,笑的有些勉强。

他的名次不能说差, 这次院试难度比过往高的情况下, 他还能位居甲科已是不易。

可凡事怕对比。

他比叙言启蒙早, 有一位举人祖父日日教导,他自身也足够勤勉,头脑在同龄人中灵活多变。可他再次被叙言压下去了。

明明程叙言还要照顾神智不清醒的程偃,又无其他名师指点,可就是将其他读书人稳稳压下去。

裴让眯眼看向天空,上苍到底是苛待程叙言还是厚待程叙言。予他坎坷前生又许他极佳天赋。

裴让恍惚着跟众人重新回到小院, 不多时报喜的人到来,院门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易全山终于能拿出偷买的鞭炮点响。

院子里噼里啪啦热闹极了, 程叙言塞给易全山一个荷包, 对方立刻明悟,转手将荷包给喜人,喜人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脸上笑意更大, 又是一通好听话。

此时给裴让报喜的人也来到,裴家的小厮忙不迭拿出鞭炮,他们阔绰多了, 鞭炮声连声响了许久, 那架势恨不得震破人们的耳膜。可没人舍得离去。

裴让的心情也多云转晴,他是甲科, 直接就是廪生, 比秀才更含金一点。

半个时辰后其他人回来, 其中两人脸色阴郁,另一崔姓童生颇为高兴。

崔生矜持道:“程兄,裴兄,在下尚算侥幸,位居第五十八位。”

此次院试的录取名额缩减两个,崔生位居第五十八位,刚刚擦线考上怎能不高兴。

这次院试题难度有目共睹,他能考上已经是祖宗保佑。

另外两名落榜的童生虽然失落,但很快调整好心情,真心实意跟程叙言他们三人道喜。

程叙言中院案首,于情于理都该他请客,众人体恤他家境一般,想着在小院庆祝一番就足够。

没想到程叙言在本地一家中等水准的酒楼定下一桌席面,他们知道程叙言不是虚荣之人,既然对方相请,他们欣然前往。

三楼包厢,他们在临江的一面,天上的银月悬在空中,月光在水面映出凌凌波光,从包厢的位置望去水月一色,美不胜收。

落榜的童生道:“程兄,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我敬你。”

程叙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程兄爽快。”对方笑着称赞一句。

一杯接一杯的酒敬过来,程叙言照单全收。今晚他跟同行伙伴宴会,所以把程偃留在小院,交给易全山父子照顾。

忽而,程叙言听到外面一阵骚动,心里有了计量。他笑道:“单饮酒食味少些趣味,不若我们玩飞花令如何?”

裴让没意见,其他三人顿时附和。

崔生笑道:“今夜月色正美,不若以月点题。程兄,既是你提出便由你开头。”

程叙言睁着眼,过了会儿才愣愣点头。其他人只以为程叙言在思索,也没催他。

裴让多看了程叙言一眼,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程叙言慢吞吞念:“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程叙言左方向的童生立刻接下去:“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屋内顿时响起抑扬顿挫的吟诗声,传到裴让之时他开口就答,末了揶揄道:“程兄,又该你了。”

程叙言语速很慢,中间还有明显停顿,引来其他人调侃:“程兄莫非词穷了不成?”

程叙言笑着摇头,很快第三轮转完又轮到他……

程叙言茫然的盯着前方看,裴让心里一跳:“程兄,叙言…”

“咚——”

程叙言直直的磕在桌上,那沉闷声听着人都疼。

裴让赶紧把人扶起来,众人才发现程叙言双眼紧闭,呼吸平缓。

另三人面面相觑:“这是醉了?”

难怪第一轮的时候程叙言就慢慢吞吞,他们还以为程叙言故意拖长调子,弄半天原来那个时候就醉了。

崔生喃喃:“之前在县城,听闻程兄醉后从章家迷迷瞪瞪跑回家,我还当是说笑,没想到程兄真的不胜酒力。”

他们看着程叙言额头的红印,再没人怀疑程叙言装醉。刚才磕那一下可实在。

只是程叙言醉了,这宴会还继续?

裴让适时道:“你们先吃着,我将叙言扶到旁边歇着去。”

程叙言预定的席面,率先结过银钱,倒不用他们再做什么。

两刻钟后,包厢的门从外面敲响,裴让开门发现对方也是一名读书人。

“敝姓姚,今岁院试第三十七位,今夜与同乡在酒楼宴会,凑巧听闻院案首也在此处,特来敬盏酒。”

裴让眸光微闪,他往旁边站去,令对方看到包厢中场景,也看到醉酒的程叙言。

裴让道:“实在不巧,程兄不胜酒力,已经醉酒小半个时辰。”

姚秀才面色微滞,他往桌上扫了一眼,空位那里并无多少食物残渣,空杯空碗。

他一脸遗憾:“看来是在下与院案首无缘。”

他拱手一礼,爽快的离去。

之后又有两波人过来问候,见程叙言醉酒也识趣离开。

夜渐深了,赶在宵禁之前,裴让他们一行人带着程叙言回到小院。

易全山接手的时候,嗅到程叙言身上浓浓的酒味心里一跳。喝这么多酒身体受得住吗?

他和易知礼帮程叙言洗漱,程偃乖乖跟在旁边,屋内的灯吹灭,其他人睡下后,本该昏睡的程叙言睁开双眼。黑暗掩住他双眼的清明。

别看他们五人同行,也不过半月相处的情分,轻如鸿毛。

今日他考中,对方敬酒他若是不受,恐怕不多时就会传出他狂妄无人的流言。至于他身有恙不宜饮酒,谁又记得,或者说谁会在意。

有时候一件小事就能成为攻击他人的利器。

程叙言不想赌这种可能性,也不轻易赌他人的人品。

再者,他选的酒楼在本地属于中等水准,同样会受到本次院试大部分考上秀才的读书人选择。太高等消费不起,低等酒楼的话,好歹也是考上秀才,实在拿不出手。

这种现实造就的情况下,他们很容易跟其他新秀才碰面,那些秀才来敬他酒,他喝还是不喝?

对方请他作一副诗赋,众目睽睽下他作还是不作?

既然预料到所见的麻烦,不如从源头解决。

宴会他参加了,敬酒他喝了,但酒量浅这事怨不得他。刚好也侧面映证他之前“醉酒后”从章家离开。

程叙言揉揉眉心,起身饮下一杯热水,这才继续睡下。

次日其他人都晚起,程叙言后面揉着额头一副头疼模样。

他们在小院休养一日后,着手准备谢师宴。放榜后第三天举行,考上秀才的考生都要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