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秦渝池踩下去后, 不是停住不动了,而是要故意捻,真要将狗仔的手骨头踩碎才罢休。

比起真的狞笑发疯, 现在的秦渝池很淡漠, 面无表情, 反而更让林殊担心。

林殊气急,在秦渝池再次动脚之前, 牟足劲一拳揍在秦渝池脸上, 硬是将其打得平衡不稳,朝旁边退了几步。

“他妈的, 我要上网曝光你们。”狗仔的手腕骨已经断了, 不自然地弯曲,痛得狗仔连连叫骂,目眦欲裂。

林殊一脚踹到狗仔脸上, 踩着狗仔的脸, “闭嘴, 你再说一句话,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感受一下在二十一世纪如何饿死街头。”

林殊看起来比秦渝池凶多了。

秦渝池好歹是个明星, 以往在镜头下彬彬有礼, 狗仔也天生不怕明星。

而眼前这个男人, 周身是煞气, 看起来倒是挺矜贵, 有钱有势,狗仔确实被呵住了, 不敢轻易造次。

秦渝池被打了一拳, 稍微清醒了些, 捂着脸看林殊,目光中夹着些无措。

“去把绳子拿来,把他绑住。”林殊朝秦渝池道。

秦渝池默不作声,转身走回自己家,很快拿了麻绳和毛巾回来。狗仔想大叫求救,却被秦渝池用毛巾捂住嘴,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咽。

林殊则联系边星澜,大致说了事情经过,叫边星澜赶紧来处理。

其实林殊可以自己处理,不过是用惯常的手段,先将这狗仔逼到走投无路,再在狗仔精神崩溃前施舍一点好处,让其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洪流里的飘叶,无足轻重。

但林殊不愿意这样做。

虽然他还不清楚,这一世他要做个什么样的人,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愿意做回以前那个傲慢无情的林殊。

边星澜在半小时后匆匆赶来,开了两辆车,带着好几个保镖。

“殊儿,你没事吧?!”边星澜下了车,见林殊和秦渝池隔着一米远,两人间的气氛很紧张。

“没事,”林殊努努下巴,“你把这人带走,看看该怎么处理。”

保镖将狗仔抬上车。

边星澜仍不放心,怕出事,试探着问:“殊儿,你俩没吵架吧?”

“没有,”林殊道,“那狗仔为什么会知道这里的住址,我和秦渝池的事有多少媒体知道,你去查清楚。”

秦渝池还有很多电影没有上映,部分代言也还在合约期,现在确实不是曝光的好时机。

“你先去处理,我带他去医院。”林殊拽着秦渝池往车库走。

秦渝池像只做错了事的小狗,怕被主人抛弃,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向前走。

边星澜看着两人进车库,林殊再开着库里南出门,黝黑的反光膜将玻璃挡得严严实实,让人看不见一点车内的画面。

车子匆匆而去,留下一丝尾气。

边星澜抬眼望着车离去的方向,日暮沉沉,视野昏暗,莫名像是晚秋的夜。

林殊在途中联系了胡医生,相约在医院见面。

一进医院,林殊就将秦渝池推进诊室,自己在外面等。

医院走廊的钟表滴答作响,令人烦躁。

林殊斜靠在墙边,身体被抽干力气。

他望着一下下挪动的秒钟发愣,那时针像是条蛇,越看越模糊,蜿蜒曲折。

开车来的途中,林殊的脑子是懵的,像是情绪大爆发之后的麻木,只有手脚有知觉,顺着线路机械地开车。

“林先生!”身后响起夏医生的声音。

林殊回过头,勉强扯起笑,轻声问:“夏医生,你怎么来了?”

夏医生愣怔一瞬,而后严肃地说:“跟我去诊室。 ”

夏医生叫他去诊室,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询问一下事情经过,做一些简单的心理疏导,提醒他回去后要泡个鸢尾香味的热水澡。

林殊从诊室出来时,秦渝池不在走廊,反而是胡医生在走廊里等他。

心里猛地一沉。

难道秦渝池的病情加重了?

林殊走到胡医生面前,试探着问:“胡医生,秦渝池呢?”

“他在天台吹风,”胡医生说,“我来和你聊一聊。”

林殊很怕听到胡医生说秦渝池受了刺激,病情加重,沉声问:“他......要住院吗?”

闻言,胡医生没忍住笑了笑,安抚道:“不用,他已经知道错了,现在正在自我反省。”

林殊的脸色依旧不好,充满担忧。

胡医生轻叹一声,拍拍林殊的肩,“林先生,他已经在好转,您想想,他最开始时可是要拿刀杀人的。他也承认,那些举措虽然是下意识的,但他可以控制,只是故意不去控制而已。”

“他为什么不想控制?”林殊一直以为秦渝池是控制不了自己,头一次听见这种说辞,非常不解。

“这可能与他的父亲有关。”

胡医生解释道:“他父亲对他实行过近乎虐待的管教行为,而他认为,前世所有的错都源于他不会表达,过于约束自己,所以今生在情绪爆发时,他故意不去约束,任由自己发狂。”

“他认为只有爆发才能安全,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不会和前世一样,犯同样的错,走同样的路。”

原来不止他会被回忆困住,秦渝池也是如此。

他们都在以自己认为对的方式避免错误,可效果却正好相反。

林殊失神间,秦渝池已经从天台上下来,面色无异,淡然的眼神中却透出半分胆怯。

两人与胡医生道别。

林殊上了车,仍没有说话,发动引擎开车,没有回湖光山,而是去酒店开了间顶层套房。

酒店里没有鸢尾香味的精油,林殊随便冲个澡就出了浴室。

秦渝池已坐在床边,听见动静,抬眸望向他,眼神可怜巴巴,不像是演的,而是真的怕林殊对自己厌倦厌烦。

林殊叹口气,用毛巾擦干头发,“怎么不说话?你又要当哑巴?”

“不是!”秦渝池伸手,轻轻勾住林殊的手指,低着头说,“抱歉,我保证以后会控制住自己。”

秦渝池越是这样小心,林殊就越难受。

明明秦渝池不该是这样的,但却因为他,变成现在这幅疯样,发疯时任由自己疯,事后又无比愧疚,难以面对。

“你准备怎么控制?又要溺水憋气听《氧气》?”林殊失神地问。

秦渝池似是被戳中了心思,很是无措,哑口无言,沉默良久才道一句“抱歉”。

林殊没忍住苦笑一声,关了床头的小夜灯,朝秦渝池说:“没关系,今天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殊儿。”

手被秦渝池紧紧握着,但仍是冷的,林殊望着被人造灯光照耀的天花板,毫无睡意。

兜兜转转间,他们好似又回到了原点。

如果秦渝池又变回原来隐忍的模样,依旧痛苦,只会道歉,那这一切有何意义,他们的重生又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