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心怀坦荡

先帝入了皇陵, 六皇子忠郡王忠心孝顺前往皇陵,要替先皇看一辈子皇陵,苏皇后与先帝恩爱, 几次愿随先帝去了, 最终前往佛灵山,吃斋念佛为先帝念经。

新帝孝顺, 封祖母为端恪懿慈圣母太皇太后, 亲自送皇祖母出京,遥看队伍护送至远,往佛灵山去了。

先帝后宫中妃嫔有子嗣的,皆是可出宫跟着子嗣过日子,没子嗣的便老规矩,到皇庄颐养天年。

原宁皇贵妃, 现在成了太皇太贵妃, 等安亲王府邸修葺后, 接母妃回府生活,如今还住在宫中。

后宫里空荡了不少。

七皇子对新帝图谋不轨, 意图造反, 新帝仁厚, 只下旨鸠杀七皇子,厚待七皇子遗孤,封为县主, 随母前往封地。

九皇子勾结周家,弑君大逆不道罪, 杀。

梧州周家, 诛九族, 杀。

睿伯府, 诛直系,府中下人发卖,抄家。

……

对外是如此说的。

梧州周家诛九族这事,不说京里,是梧州当地闹了起来,读书人连着写了血书,要上京告御状,意思圣上抓错、判错了人,周家最是慈善,从不入仕,家中没人当官,往日行善积德是慈善之家,怎会做大逆不道谋逆之事,更是全族落得如此下场。

上京为周家平反奔波的读书人被抓下狱,后事情传了回去,当地就有传新帝残暴不仁,宠信新后,新后排除异己这等流言……

一时间百姓人心惶惶,就是京都百姓也难免听到一些,心里泛起了嘀咕,但后来周家罪证全都列了出来,就贴在城墙门里外,百姓一看,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荒淫无道的天顺兄长那脉。”

“好家伙这都多少年了,几辈辈子的事情了,还算到了如今。”

“可见周家藏得深,想颠覆大历。”

其实不是想颠覆大历,是想扳倒光武一脉,虽是年代久远,可当年的事情,民间流传着故事,还有顺口溜。据悉,天顺那会,大历还四分五裂,外敌虎视眈眈,天顺帝是个荒淫无道的皇帝,两度弃皇城逃跑,可见懦弱无能,还不在意百姓性命。

而天顺帝的五哥,就是周家祖上,是背后布局的阴险小人,他断了一胳膊,做不了皇帝,就记恨上弟弟,背地里头出了许多坏主意,还要害大历亡国。

这等祖先的遗孤,如今要谋反弑君,百姓们如何不信?

“龙生龙凤生凤,那老鼠会打洞。”

“这你就说错了,那周家往上数,也是大历天子血脉。”

“不一样,光武帝是真龙天子,他的子孙后代,跟旁的可不一样。”

这夸得就是当今了。

百姓们哪敢说当今不好,避讳开来,只说天顺那脉活该。

谁坐皇帝,说实话百姓们也不甚在意,左右不过,只盼着新帝是个仁厚,爱护百姓的好皇帝。现在听圣上诛周家九族有罪名,且证据十足,那总比真合了那流言,说新帝残暴无道,是个心黑的强。

百姓们更愿相信前者,那是周家罪有应得,活该被诛九族。

任凭如何吵吵嚷嚷,周家的事无转圜余地。

自此之事后,京中世家官员倒是对新帝看法不一样了,原以为新帝同先帝一般,是个性子面,软和的人,但没想到……

“圣上还是年轻,有锐气。”

好不好,那就不知道了。有人觉得好,痛快,说一个羊将军,那带的都是一窝的羊,要是一个狼将军,能把一窝羊练成狼来。

大历积沉多年,是要点不一样的气色了。

南方一小州城。

黎王爷是得了京里回信,圣上准他前去,是当天收到信,第二天就出发了——等音信的时候,行李都收拾好了。

这次也不是很急,主要是东西带的不少呢。

邹氏同儿媳做了许多小衣裳、鞋袜帽子,之前说给‘不才’狗儿做衣裳,精力能挤出做一个披风,做一件,换成给俩孩子做,邹氏是放不下针线来。

黎王爷心疼妻子,就开玩笑说:“你这怎么还厚此薄彼啊,不做了不做了,衣裳够了,就两个小屁孩子。”

“那能一样吗,你就说,要是狗崽崽你能亲自去一趟京里?”邹氏嗔怪说。

黎南漳眉一横,沉声说:“我那是担心臭小猪的身体,可不是想见两个侄儿。”

这话真假,邹氏都笑,信个鬼。

等到出发前一晚,邹氏把她和儿媳做的衣裳检查了又检查,没问题装好了,还放了药粉袋子驱虫防潮的。黎暮珂则是当苦力,拉着儿子,一起收拾给阿叔带的东西。

全家人齐齐上阵,亲自弄,不假底下人之手。

这也就是给在京里的小郡王准备物件、礼物,换做旁人,是没这么亲力亲为的。

黎王爷这次带大孙儿黎大郎进京的。

大郎今年十九了,长得高高大大,却是沉稳,用黎南珠的话来说是有些沉稳过分了,像个老头子一般。黎王爷每每见到孙儿这副模样,都得骂儿子,说儿子教的不好。

整日书不离手,半点也不淘气。

到了说亲年纪,也是左右推搡。

这次黎王爷出远门,就把这闷葫芦孙子带出来走一走,爷孙俩带着侍卫还有车马行囊上路,路上走的不快不慢,见到什么买两样,想给京里黎南珠带过去瞧瞧,结果走着走着,马车多了。

到了中原天都凉快了,进了九月。

各州府城外悬贴告示,圣上驾崩了。

黎南漳愣了半天,“这、这就没了?”他上次见,人身子骨还挺硬朗的,虽说面相老一些,不过年龄都放在这儿,他年轻时上战场刀光剑影的,脸上褶子也多。

圣上日夜操劳,面相老态很正常的。

黎王爷出行车队倒是低调,因为队伍没女眷,都是侍卫男子伙夫,所以嘛,路上也过的略糙些,穿的都是扛脏的布衣,侍卫腰间挎着刀,一看不是普通老百姓,但也不像富裕商户。

有读书人听闻,说:“老丈,得用驾崩,尊称圣上。”

“是是,圣上怎么驾崩了?”黎南漳改了口,他刚太错愕,但是问完就知道他问的也是糊涂。

读书人怎会知晓内情。

果然那读书人摇头,唏嘘了一番,叹气说:“先帝仁厚,可惜了……”

“是可惜。”黎南漳以为读书人说圣上走得早,这事可惜。

旁边黎大郎看完了告示,说:“爷爷,太孙继位,年号端宝。”

“顺顺当当的,好事情,这年号听着就喜庆,以后也是好日子。”黎南漳说道。他觉得端宝这号好,听着吉祥,也像小弟小名。

祖孙俩闲聊两句,旁边本来要走的读书人,是脸色一变,仰天又唏嘘,而后满面的苦涩,说:“原以为新帝仁厚,但他诛周家九族,实为、实为是残暴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