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殿下之四五

殿下

正文第三七九章

颜相临行前去看望秦太师。

秦太师原本只是灰白的头发,经这一场战事,直接全白了。

“先生还需保重身子才是。”颜相劝道。

秦太师摇头,“我能为陛下出力也就这些时日。以后有的是休息时间。”

秦太师望着自己这个青出于蓝、温润如玉的弟子,“倒是长渟你叫我看不懂了。辽北三郡虽需安抚,何需你去任安抚使,大材小用了。”

颜相道,“辽北局势,总得亲眼看过才能知晓具体情况。”

“这样一来。老夫辞官后,首辅由谁继任呢?”秦太师道。

能入阁的,皆是一等能臣。但想找一个能调鼎诸人的出来,却也并非易事。秦太师原想依旧由颜相接掌内阁,不料颜相自请安抚辽北三郡,打乱了秦太师的布置。

颜相道,“我看陛下的心意,是不预先生辞官的。”

秦太师微怔,就听颜相继续道,“我知先生与陛下既为君臣也为师生,情义深厚,如同父子。不过,以我的私心论,倒更愿意先生就此辞官,抛去朝堂负累,与师母逍遥度日,岂不美哉。”

“这怎么行。”秦太师驳道,“眼下千头万绪,正是忙碌的时候。”

颜相无奈,“先生总是这样,将江山社稷看的最重。”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等深受天恩。”秦太师道,“长渟你就是这点不好,明明你也忧心国朝太平,不惜亲去安抚辽北,说话却总会让人觉着你更重私情。”

“先生与社稷,我自然更重先生。”

颜相说的秦太师一笑,“若我一人可换社稷太平,则死也无憾。”

颜相道,“陛下留膳时,问我对公主议政的看法?”

秦太师愣了一下,继而苦笑,“想来你是认同的。”

颜相颌首,“其实即便没有郑家,我也不反对公主议政。”

“就像你也从未反对过太后摄政一样。”秦太师叹息。

“不论议政还是摄政,看的是本领,而非男女。”颜相平静的说,“太后摄政不比权臣专权好么?”

“可公主跟太后是不一样的。”秦太师道,“太后虽是外姓,嫁到皇家那就是皇家人。”

颜相道,“世间婚嫁,皆是女嫁男娶,为何皇家公主却是要开府,让驸马上门呢?”

秦太师,“公主尊贵,自然与寻常女眷不同。”

“可见皇家尊贵,就是礼法也肯改一改的。”

秦太师苦笑,“长渟你辩才无双。”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在这些事上花心思。皇室越稳固,对天下的好处越大。公主非庸才,为何要弃之不用?”

“长渟,你忠心于公主吗?”秦太师问。

颜相笑了,“先生这不明知故问么。公主固然尊贵,才干也出众,不过,我并不效忠公主。”

“那你忠心于陛下么?”秦太师继续问。

“我都要去辽北为陛下收拾烂摊子,能说不忠心么?”

“那你为何要在此时离开帝都,还劝我辞官还乡呢?”秦太师敏锐的问。

“陛下婉拒了公主参政的提议。”颜相如实道,“这会引发动荡。我不想被卷入其中,也想劝先生提早抽身。”

秦太师沉默半晌,“如果是这样的话……”

最终,秦太师也没有把后半句说完,但那未尽之意,以及秦太师所做的选择,于颜相而言并不难猜测。

这也是他亲自上门相劝的原因。

虽然此时退场难免落寞,但这已是最后一次可以全身而退的机会。

麟趾宫

徐妃张罗了丰盛佳肴,也没旁人,就是东宫一家,还有荣烺,以及荣晟帝了。

大家分案而食,荣烺就坐在徐妃下首。J

“好容易日子太平了,咱们一家人也一道吃吃饭,说说话。”前些天真把她吓个半死,徐妃没少求神拜佛,好在苍天保佑,总算打退了那些野人。

徐妃瞧着两位金孙,笑的眉眼弯弯,问,“阿泰要不要来祖母这里?”

阿泰大些,现在已经会说话,就是说不大熟,说话时可有意思了,声音奶奶的,“好~”

徐妃其实肚子里有点私心,她更偏爱徐环所出的福哥儿,但阿泰一样是她的孙子,还是头一个孙子,徐妃平时也是很看重阿泰的,每天都要见一见。

俩人见的勤,阿泰就不陌生。乳母抱着阿泰皇孙过去,麟趾宫准备了皇孙专用饮食——蛋羹。

阿泰还能吃蛋糕,可怜福哥儿,他原是正吃奶的年纪,连宝宝吃的蛋羹都没吃过。如今见大家有说有笑的吃东西,他自己在奶娘怀里啥都吃不着,顿时急的嗷嗷叫。

荣晟帝笑,“这小家伙,嗓门真足。”

徐妃笑,“是个急性子。”与奶娘道,“下去喂喂福哥儿。”

奶娘抱着福哥儿行一礼,抱下去喂奶了。

徐妃心情不错,“趁秋天该多进补才是,陛下跟阿绵都瘦了,事务再多,也得留意身子。尝尝这鸡汤,我昨儿就叫厨下开始预备了。阿烺也尝尝,看味道如何?”

大家说些寻常事,徐妃就提起来,“先时我在菩萨面前许了大愿,求菩萨保佑咱们一大家子平平安安,如今看这愿是成真了。陛下,这您得替我还愿哪。”

荣晟帝奇怪,“你许我愿,怎么倒要我还?”

“我许的是求菩萨保佑咱们一大家子平安,只要愿望实现,今一年内,陛下会减免税赋,停止秋决,大赦天下。”徐妃说。

“你这愿许的也怪大的。”荣晟帝道。

荣绵闻言道,“就算母妃不讲,今年的税赋也要减的。非但减税赋,凡遭劫掠之地还要抚恤孤苦,救助百姓。”

徐妃惊喜的望向荣晟帝,“那大赦的事是定了吧?”

荣晟帝看一眼荣烺,荣烺也在听着母妃的春秋大梦,她舀了一勺汤说,“今年少些杀戮也好。父皇,不如将秋决的犯人再关押一年,留待明年处置,也是朝廷恩典。”

徐妃一听就急了,徐环目光中也露出些焦切之意,她垂眸望着眼前汤水,此地自然没她说话的地方。徐妃道,“这怎么行,我跟菩萨许的愿可不是这样的?”

“不恰当的愿,想必菩萨也不会当真。”荣烺道,“此间因果,明儿请天祈寺大师来,给母妃好好讲一讲。”

荣绵有些犹豫,若能大赦,徐家二舅与徐家姨丈自然都在大赦之列。可一旦赦免,倒像应了去岁司谏官的话似的,拖这一年,就为开恩大赦。

可到底,那也是至亲。

荣晟帝安抚徐妃,“这是朝务,以后再议不迟。”

徐妃不情不愿的应一声,觉着荣烺故意装傻,不说帮她,反是将亲舅舅亲姨丈往死路上逼。

在麟趾宫用过膳,荣烺便先回了。

当晚徐妃如何央磨,荣晟帝也没应下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