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2页)

池生尴尬地站着,明明她身上哪儿都让阮茵梦看过了,可她还是很放不开。

“去洗澡。”阮茵梦把衣服塞到她怀里。

池生接过,忙拿开些,怕被自己身上的水弄湿。

她看了她一眼,逃走般躲进了浴室。

热水冲下来,驱走了身上的寒意舒服多了。她擦干头发,换干衣服的时候,忍不住将头埋进衣服里深吸了口气,闻了闻。

满满的太阳与洗衣液混合的味道。

阮茵梦家里没有洗衣机,她留在她这儿的衣服,是阮茵梦亲手给她洗的。

出来时,客厅没人。

池生走到卧室,阮茵梦侧躺在床上翻着一本书。

“你可以走了。”她毫不客气地说道。

池生舔了下唇,假装没有听见,看到墙边的大书架,她磨磨蹭蹭地蹭过去,在书架前仿佛极为认真地看了起来。

之前几次来,她也看到了这个书放得满满的书架,不过没在意。

这次,她才发现,上面摆放的书非常杂,古今中外的小说都有,散文、诗集、历史类的书也有,还有画集,摄影集,甚至还看到一本“计算机从入门到精通”。

五花八门的,像是从书店里把每个分类的书籍都搬了几本回来。

不过数量最多的还是文学类。

池生回头问:“这都是你买的吗?”

她想起阮茵梦平时确实经常看书。

“嗯。”阮茵梦头也没抬地答道。

但池生明显地感觉到,提到书本,阮茵梦的态度和软了不少。

于是她又看了一圈,看到面前有一本莎士比亚诗集,她一边抽出来一边问:“这些你都能看懂吗?”

阮茵梦合上了手上那本书,坐起来,靠在床上:“不能,我没有上过学。”

池生拿着诗集的手一紧,她直觉自己触及了阮茵梦某方面的内心,轻声问道:“小学也没上过吗?”

阮茵梦望向她,池生无端紧张,却没退却,勇敢地与她对视。

最后是阮茵梦移开了目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池生走过去,轻轻地坐到她身边,将诗集放在腿上,左手覆在上头,柔声问:“你哪本看不懂?我可以念给你听。”

这个提议引起了阮茵梦的兴趣,她扫了眼诗集封面,微微地朝池生侧身,双腿曲起交叠在一起。

这个姿势将她身体的曲线展露得极为优美,她总在不经意间流露风情。

“你手里这本我就看不懂。”她说道。

池生低头将诗集翻开。

翻开后才发现,是英文原版的。

她望向阮茵梦,阮茵梦饶有兴味地等着。

池生笑了笑,就着随意翻开的一页,念了起来:“Thus,have I had thee as a dream doth flatter.In sleep a king,but waking no such matter.”

阮茵梦聚精会神地听着,等到池生停下,她咬了下唇,轻声道:“真好听。”

池生问:“你能听懂吗?”

阮茵梦缓缓地摇了摇头,随即轻轻微笑:“但也好听,像诗一样美。”

池生没有说这本来就是一首诗,而是含笑地凝望她。

“你给我翻译一下吧。”阮茵梦说道,语气里带着些许央求。

池生将这句诗默念了一遍,方道:“好一场春梦里与你情深意浓……”

“好一场,春梦里,与你,情深意浓……”阮茵梦跟着念了一遍。

她的声音很软,像呓语般美妙。

“后面呢?”她又问。

池生低下头,指腹在书页上轻轻划动,她犹豫了一下,而后摇头道:“没有了。”

阮茵梦不疑有他,低低地重复念那一句诗,她抬眼时不经意对上了池生的目光,池生的眼睛里满是爱意,她有些羞涩,又大胆地笑了笑,在这一刹那使得这一句诗仿佛骤然间丰满起来,在阮茵梦的心里如惊涛狂狼般席卷,不容退却又柔情万分。

许多年后,池生回忆起这个下午,总是记错天气。

她的印象里,这天应该是阳光普照的,金光灿灿的,可实际上这天下了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雨,铺天盖地,暗无天日。

宁稚将这本诗集捧在腿上,指腹在那句诗上用力地划过。

沈宜之坐起来,留意着她的状态。

宁稚低声将这句莎士比亚的诗句念了一遍,而后将池生不敢说的后半句翻译完整说了出来:“好一场春梦里与你情深意浓,梦里王位在,醒觉万事空。”

沈宜之将手覆在她的肩上,带着安慰的意味,宁稚转头看向她,问:“爱情是深刻更重要,还是长久更重要?”

她问的是一个人类长久探索的问题,沈宜之答不上来,只能说:“等你进入到一段深刻的感情里,你就会明白了。”

宁稚分不清是因为还没出戏,还是因为沈宜之这句事不关己的话,胸口一阵喘不上气地难受。

“我经历过。”她说道。

沈宜之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宁稚望着她,勉强地笑了笑,站起来,将道具诗集放回书架上。

她甚至觉得自己不愿意再抵抗了,虚假的戏里和真实的现实相差太大,如果沈宜之也能给她一场情深意浓的春梦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场电影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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