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第2/2页)

正堂里迎接裴少淮的,非南居先生,而是邹老夫人。只见她银发秋霜,较十年前老了许多,然一身风华犹存。

裴少淮快步走过去行礼。

“一如当年春柳树下、荷池亭旁,数年不见,北客小公子成了大才,依旧是踏风而来。”邹老夫人回忆感慨道,又言,“老头子这几日闹小孩子脾气,正在后院里欣赏他那几分畦田,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一句“闹小孩子脾气”说明邹阁老近来正在犯病。

得了此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是预料不准的。

“我领你们去见他。”邹老夫人道。

后院里,原先的一方浅池被理成了几分田亩,种上了稻子。时值秋日,稻子已挂穗,甸甸弯腰,只待谷粒黄熟。

“老头子,你快来看看是谁来了。”

“田”边的鹤发老者闻声,端端转过身来,便是他年老糊涂了,可那傲视沧浪、于世独立的书生气,又岂会褪去。

他道了一声:“北客。”

而后几步走到众人跟前,身子骨倒还硬朗、利索。

正当裴少淮一番悲喜交加的心绪涌上心头,双手已经搭在身前,准备作揖行礼之时,只见南居先生蹲了下来,把手搭在小南肩上,满脸慈笑说道:“小北客,咱们好久没见了……你怎么愈长愈小了?”

小南见了这个陌生而慈祥的老爷爷,倒也不怕,稚声道:“爷爷,我是小南,不是小北,你兴许弄错了。”

“我读书很厉害的,怎会弄错?瞧你这眉眼印堂,才气横溢,分明就是小北客。”南居先生坚持道。

孙子邹宁远赶紧跟裴少淮解释道:“祖父犯糊涂的时候,常常记混了年份,各时的往事揉在一起,便分不清楚人了。”

正说着,南居先生抬头对孙儿道:“如安,还不快叫人给小北客看茶。”问小南道,“我叫他们给你在茶里加糖,可好?”

“如安”并非邹宁远的表字,而是邹学士邹羡静的表字。

南居先生把孙儿认作儿子了。

小南不再辩驳“小南小北”之别,看了父亲一眼,而后点点头,道:“好的,爷爷。”

一旁的小风也“自我介绍”道:“爷爷,你认识我吗?我是云辞,乳名小风。”

南居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风,喜道:“你这女娃子也了不得,了不得。”但他疑惑望向邹老夫人,问道,“老婆子,咱们可曾认识过名为‘小风’的女娃子?”

邹老夫人带着些哄的语气,应道:“从前没有,眼下不就认识了吗?”

“也是也是。”南居先生喃喃道。

小风指着稻田,道:“爷爷,我也爱种花种草,就是没曾种过稻子。”

话正说着,前院里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

笑声渐渐近了,又闻:“师母、如安兄,瞧我今日给老师带什么好东西来了。”人未至,声先至,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是黄叔来了。”邹宁远同裴少淮说道,“他是祖父的门生。”

裴少淮了然,南居先生移居金陵,这座宅子、各处打点,想来就是这位黄姓门生出的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