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第2/3页)

萧琨玉对着萧岫这个表弟神情软化了不少,“公务尚未开始着手办,的确清闲。”

方才萧琨玉这也堆满了人,萧琨玉刚拿起文书,萧岫就走了进来。

“外面的守卫又加了一倍,都是照夜府的精兵,你放心,无人再可擅闯。”

萧琨玉点头,“多谢。”

“谢恩折子不必写,”萧岫道:“我王兄还要费时间看。”

萧琨玉闻言,如同冰封般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少见的笑意。

两人算起来都是萧岭的弟弟,并且都因为一些缘故,舍弃了原本的立场,或中立,或旁观,而转向了萧岭,甚至,入朝为官。

“知道了。”萧琨玉道。

那点笑意很快就不见了。

“审计司何时开始追讨陈欠?”萧岫问道。

萧琨玉回答:“午时。”

“这个时辰。”萧岫笑了一声。

烈日当头,邪祟无处可遁。

有些意思。

“审计司若有大事,即派人去找我。”萧岫离去前给萧琨玉留了句话。

现在,小王爷是很忙的。

有无数人,动用了不知多少关系人脉,才能见他一面。

而现在,他需要知道宗室的态度。

萧琨玉轻轻颔首。

萧岫已经不在了。

……

距离诏令发布,已过五日。

不用执行那磨磨唧唧的文职,陈爻的心情异常晴好。

因为性格的缘故,比起追讨陈欠,陈爻干得最多的是查贪官的账目。

他商贾家庭出身,各种行贿受贿的手段不知见了多少。

他家到底是商人世家,家中并无官吏,要想保全产业向外扩张,最好的办法就是想与当地官员建立稳固的关系。

一个商人,能拿出什么打动官员?

不言而喻。

故而许多人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东西,陈爻总能一语道破。

照夜府上上下下对他印象都不错,沈九皋曾经由衷地和他说过,“陈郎官若是在审计司无一席之地,不妨来照夜府,前途必定无量。”

陈爻拍了拍沈九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很感动沈九皋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回答:“你在越审计司才无一席之地。”

沈九皋说:“我不在审计司。”

各种手段见多了,陈爻对京官一些受贿方式嗤之以鼻。

收金银珠宝,俗鄙平庸。

收名贵书画,附庸风雅。

收美人侍婢,好色之徒。

比起审计司,陈爻觉得,自己该呆在照夜府。

一照夜府官员同一鉴定书画的老先生正对着一幅画凝思皱眉。

真到了照夜府陈爻才知道,原来照夜府不止有府卫,还有官员,居然还是文职,而非军职。

他的大惊小怪引来了沈九皋的嗤之以鼻。

那官员看见陈爻眼前一亮,朝陈爻招了招手,“陈大人,陈大人您快来看看这幅画。”

陈爻快步过去,“怎么了?”

官员指了指那画技平平的画作,对陈爻道:“从一侍郎家中搜出来的,他自称两袖清风,安贫乐道,但其实际上至少收了二十万白银的贿赂,只是他家无甚值钱物件,家中亲眷穿着打扮亦很普通,我等没什么收获,只在他书房中找来了几幅画。”

陈爻眯着眼,往那画上一扫,他出身巨富之家,虽在丹青上没有任何造诣,但耳濡目染,看东西很准,皱眉道:“画技拙劣。”

官员点头,“林先生也说这不过是副普通的临摹之作。”

陈爻捻了捻纸张,又将画以明烛照之,不见夹层。

三人都对着画一筹莫展。

纸张光滑,望之若流光。

陈爻道:“霞光纸?”

那官员道:“很贵。”

陈爻摇头,手指擦过纸张,“并不太贵,只是这样的纸少有人用来作画,因为纸张本身夺目,画技拙劣者,恐会被一张纸喧宾夺主。用的人少,卖这样纸的笔墨坊,在京城不会多。”

思绪闪过,陈爻忽道:“黎大人,命人乔装打扮去买霞光纸,凡有卖这种纸的店一律带兵包围,定能收获!”

黎璀一把拽住陈爻,朝林先生点了点头,“咱们一块去,你路上给我讲讲为什么。”

陈爻一面往外走一面道;“黎大人知道雅贿吗?”

黎璀挑眉,“府库中那些字画,都是雅贿。”

陈爻摇头,“不止。还有一种贿赂,比这更风雅,更小心。像这一个卖纸的笔墨坊,但实际上,他做的是勾通官商、官官的生意。比如说,一小官想找礼部侍郎办事,两方都有心有意,又不愿意授人以柄,那该怎么办?”

黎璀顿悟,“找个中间人。”

“然也。”陈爻道:“这位侍郎从笔墨坊中买纸,再将作好的画送到其中卖,此事他若开价十万两,想求他办事的人就出十万两买下这幅画,钱银交给笔墨坊的老板,再通过老板,转送给侍郎。”

自然,钱银从书画坊出去,也能回去,让老板代为保存。

哪怕官员被革职,被流放,乃至被杀,钱都留了下来。

对于贪官,为了追回所贪污钱银,若官员和官员亲眷不能主动拿出,就只好抄家。

但不是每一次抄家都有收获,若是风声提前泄露,家产或早就被转移走了。

弄到亲友那倒容易查,像这样的手段,旁人多不会想到。

骑在马上时,黎璀还在感叹,“以陈大人对这些隐秘手段的了解,若想贪污受贿,便是我等也无能为力。”

陈爻无言片刻,问:“你们照夜府是和我有什么仇怨吗?”

怎么就不知道说些好听的来!

再说了黎璀现在和他装什么温文君子,还照夜府无能为力,你照夜府那数千道稀奇古怪的刑具是拿来摆着玩的吗?

照夜府效率奇高,不足半个时辰,就找到了京城中仅有的卖霞光纸的三家笔墨铺子,已带兵包了起来。

待他们到时,已经查抄完毕,有一家看起来非常不起眼的铺子,连牌子都是灰蒙蒙的,铺子中卖的砚台多是数年前的老旧款样,来往的不过是穷读书人,不求好看,但求有可用之物。

老板摁在店内,三十多岁的模样,样貌普通,脸涨得通红,急得要哭,却还是对压着他的照夜府卫们陪着笑脸,“军爷,我们这小本买卖,但孝敬给军爷的买酒钱还是有的,您先,先放开。”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淌下来,滚落到粗糙的衣料上,看上去极为可怜。

有那么一瞬间,陈爻在看到这男人的满眼祈求和鬓边颤抖的、黑白交织的头发时,他甚至怀疑,黎璀他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直到有人捧着一盒银票出来,在老板面前一晃,嗤笑着问:“小本买卖?”

竟都是一千两银子的大额银票,厚厚一沓,足有几十万两。

老板的脸色有些发白,犹然嘴硬道:“那是我这些年来省吃俭用攒下来的、”